“太后明鉴,陛下圣裁,”程昱声音朗朗,不卑不亢,“刘贲通敌,罪证确凿,然其同党隐匿极深,仓促定罪,恐有漏网之鱼,亦可能冤枉忠良。陛下既已下旨由臣主持‘隔离审查’,意在彻查根源,肃清奸佞,正需时间细细甄别。若因急于求成而致使朝局动荡,边关再生变故,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他巧妙地将小皇帝萧启明的旨意摆在前面,占据了法理制高点。同时,他暗中调动的人手,正根据萧逐渊传来的指令,加紧对涉案人员的“保护性”隔离与秘密审讯,并顺着粮草线索反向追查。
太后党羽一时语塞。他们本想借营啸之事扩大清洗,却被程昱以“稳定大局”为由挡住。荣懿太后端坐珠帘之后,看不清神色,但那股冰冷的怒意,几乎要穿透帘幕。
“程爱卿所言,不无道理。”太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然北疆军情如火,营啸之事影响恶劣,若不能速速查明真相,给天下一个交代,只怕军心不稳,国本动摇。审查可以细致,但……期限,总要有一个。”
她这是在以大势压人,逼迫程昱在有限时间内交出“结果”,而这个结果,显然必须符合她的预期。
程昱心中凛然,知道太后这是要图穷匕见,准备动用更激烈的手段了。他躬身道:“臣,遵旨。必当竭尽全力,尽快查明真相,禀报太后与陛下。”
朝会在一片诡异的平静中结束,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惊涛骇浪。
***
北疆,镇北关。
气氛依旧紧张,营啸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苏玉绾一身素色劲装,立于关墙之上,眺望着远方北狄联营的隐约灯火。寒风吹起她的发丝,面容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眼神却亮得惊人。
“县主,新一批军粮已秘密运抵城外三处隐蔽仓库,由‘龙骧卫’的兄弟接手看守,万无一失。”一名身着普通军士服,眼神却格外锐利的男子低声禀报。
苏玉绾微微颔首。龙骧卫的暗中抵达,如同给她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这些精锐不仅带来了更强的安保力量,更带来了摄政王萧逐渊的明确支持和更灵通的信息渠道。
“霉变军粮的源头查得如何?”她问。
“已有眉目,”龙骧卫答道,“问题出在漕运中转的某个环节,有人调换了部分优质军粮,以次充好,且使用了特殊药物加速霉变。线索……指向了京城某个与齐王交往甚密的皇商。”
苏玉绾眼中寒光一闪:“继续查,拿到铁证。另外,加强对各营粮草发放的监控,绝不能再出纰漏。告诉将士们,朝廷没有忘记他们,援军和粮草都在路上!”
“是!”
她转身,看向关内那些因为营啸和缺粮而显得有些惶然的士兵,深吸一口气,运起初步觉醒的凤凰血脉,声音清越,传遍城头:“诸位将士!奸佞作乱,致使粮草受损,此乃朝廷之失,陛下与摄政王已知悉,并严令彻查!然北狄虎视眈眈,关墙之后便是家园父老!我苏玉绾在此立誓,只要我一息尚存,必不让诸位空腹守国门!新粮已至,危机必解!望诸位信我,信朝廷,同心戮力,共御外侮!”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激励力量,仿佛带着淡淡的暖意,驱散了些许笼罩在将士心头的阴霾。逐渐地,城头上响起了零散却坚定的回应:
“信苏县主!守我家园!”
***
海外,迷雾依旧。
星澜与韩霆指挥着船队,如同盲人骑瞎马,在空间错乱的险境中艰难摸索。几次尝试突破,都险些撞上扭曲空间形成的无形壁垒,或是被突然出现的漩涡吸走。
“这样下去不行,”韩霆抹了把脸上的水汽,“我们的给养撑不了太久。”
星澜凝望着仿佛永无止境的灰雾,忽然道:“等一等。”
他侧耳倾听,似乎在捕捉着什么极其细微的声音。片刻,他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是鲛人的歌声……非常微弱,但方向明确!澜在给我们引路!”
众人精神一振。果然,若有若无、空灵缥缈的歌声,断断续续地从某个特定方向传来,穿透了迷雾的阻碍。
“跟上歌声!”星澜果断下令。
船队调整方向,朝着歌声的来源小心翼翼驶去。希望,似乎在这绝境中,重新燃起了一线微光。
而船舱内,顾临月惊喜地发现,谢清晏周身狂暴的混沌之力,似乎平息了一丝,那蔓延的深紫色纹路,也停滞了扩张。他依旧昏迷,但眉心微微蹙起,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却又带着一种决然的坚持。
生命的烛火,在寂灭的风暴中,顽强地摇曳着,等待着重燃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