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中馈的权柄交接,在谢清晏手中完成得雷厉风行。不过三日,往年的账目亏空或被追回,或明确了责任人;几处陈年旧例或被废除,或被更高效的章程取代。府中仆从见识了这位年轻主母(尽管是郡主,但已实际执掌内宅)的手段,无不心生敬畏,行事愈发谨慎规矩。
表面风浪暂平,谢清晏心头却压着更重的巨石——山河符指向谢家祖坟的秘密,以及萧逐渊那日毒发时苍白的脸。
这日清晨,处理完府中日常事务,她吩咐观墨:“备车,去京郊靖王别院。”
观墨略显担忧:“小姐,您连日劳神,靖王殿下那边……”
“正因他情况未明,我才需亲自走一趟。”谢清晏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有些事,旁人说不清楚,他也未必肯对外人言。”
京郊别院依旧静谧,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只是空气中弥漫的药味比往日更浓了几分。长风引着谢清晏入内,低声道:“王爷刚服过药,精神不济,但听闻郡主来了,定是要见的。”
萧逐渊靠坐在窗下的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狐裘,面色比那日宫变时好了些许,但唇色依旧浅淡,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见到谢清晏,他微微颔首,声音有些低哑:“劳烦郡主挂心,冒昧前来。”
谢清晏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目光扫过案几上未曾动过的清粥小菜,直言道:“殿下这般模样,可不像是‘无碍’。那日毒发,究竟是何缘故?与山河符是否有关?”
萧逐渊睫羽微垂,掩去眸中复杂神色,淡淡道:“旧疾而已,习惯了。山河符……或许是引子,但根源不在此。”
他显然不愿深谈。谢清晏心知逼问无用,正欲将话题引向谢家祖坟的异动,忽闻廊下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和环佩轻响。
一名身着深青色宫装、气质雍容沉静的老嬷嬷在侍女引领下步入室内,手中捧着一只紫檀木嵌螺钿的食盒。她目光先落在萧逐渊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而后才转向谢清晏,微微屈膝:“老奴崔氏,奉太后娘娘懿旨,前来探望靖亲王殿下。没想到安宁郡主也在。”
荣懿太后身边最得用的心腹,崔嬷嬷。
谢清晏起身还礼,心思电转。太后此刻派人前来,是单纯探病,还是另有所图?宫变那日,太后现身稳定大局,其立场看似站在皇帝一边,但这位深居简出的太后,底蕴深厚,其真正意图,始终如雾里看花。
“有劳太后娘娘挂念,崔嬷嬷辛苦。”萧逐渊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崔嬷嬷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打开盒盖,里面是几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冽药香的丸药。“这是太后娘娘珍藏的‘雪魄护心丹’,对调理内息、稳固心脉有奇效。娘娘嘱咐,殿下务必保重身子,京畿卫戍之事固然重要,但殿下安康更是社稷之福。”
她话语温和,字字句句却都透着深意。既点明了萧逐渊如今手握的权柄,又表达了皇室(或者说她所代表的势力)的关怀与……隐隐的提醒。
萧逐渊微微欠身:“臣,谢太后娘娘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