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阴影散去,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弗丽嘉祝福所营造的温暖屏障,让艾莉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们此刻正站在一处覆盖着厚厚冰层的荒丘阴影之后。
举目望去,约顿海姆的景象令人心悸。这是一个被永恒寒冬统治的国度,灰白色的天空低垂,仿佛触手可及,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永恒弥漫的、带着冰晶的凛风呼啸。目光所及,尽是连绵起伏的、被万年冰雪覆盖的狰狞山峦,如同冻结的巨兽脊背,高耸入云,刺破苍穹。广阔的冰原上裂隙纵横,深不见底,偶尔传来冰层断裂的沉闷巨响。空气中弥漫着干涩的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般的刺痛,以及一种属于远古巨兽的、蛮荒而危险的气息。
而在那片最为陡峭的冰山之间,倚靠着山体,矗立着一座庞大而粗犷的宫殿。它并非阿斯加德金宫那般精致辉煌,而是由巨大的、未经打磨的幽蓝色冰块和嶙峋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棱角分明,散发着原始、冰冷、坚不可摧的力量感。那便是冰霜巨人之王劳菲的宫殿——凛冬之厅。
宫殿入口处,几名身材极其高大、皮肤呈冰蓝色、穿着粗糙骨甲或厚皮毛的冰霜巨人守卫,正拖着沉重的步伐巡逻着,他们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结成白色的冰雾,沉重的脚步让地面微微震颤。
艾莉娅下意识地想探头看得更仔细些,却被海拉一把按低了脑袋,整个上半身几乎埋进冰冷的积雪里。
“蠢货,跟紧我。”海拉低骂了一声,声音在寒风中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艾莉娅委屈地抬眼瞥了她一下,眼神里写满了无声的控诉:既然觉得我蠢,干嘛非要带我来当累赘?
海拉根本没理会她那点小情绪,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猎鹰,快速扫过守卫巡逻的间隙和宫殿外围可能存在的魔法警戒。片刻后,她周身死亡气息收敛到极致,仿佛与约顿海姆本身的阴影和寒冷融为一体。
“走。”
她低语一声,随即,艾莉娅只感觉腰身一紧,整个人被海拉用阴影斗篷裹住,夹在怀中。下一秒,她们动了!海拉的身影如同荒原上掠过的一阵无形之风,快得只留下淡淡的残影,巧妙地绕过所有巡逻的视线,沿着宫殿投下的巨大阴影,无声无息地潜入了一道不起眼的、结着厚厚冰棱的侧门。
艾莉娅暗暗心惊,能这样单枪匹马还带着自己这个累赘闯入冰霜巨人国王的寝殿,海拉展现给奥丁的力量恐怕只有十分之一,却还是受到对方如此忌惮!但她马上收起心思,乖乖地被海拉抱着。
进入宫殿内部,温度并未回升多少,反而更加阴森。通道宽阔而粗糙,墙壁是冰冷的岩石和坚冰,上面雕刻着巨人与野兽搏斗的原始壁画,镶嵌着散发幽蓝光芒的冰晶石作为照明。空气中弥漫着冰雪、岩石以及一种淡淡的、属于古老魔法的腥甜气息。
海拉循着在亡灵之港捕捉到的那丝异常魔法指引,如同黑暗中的导航者,步伐轻盈而迅捷,绕过错综复杂的通道,最终潜入了一处最为宏大、气息也最为浓郁的殿宇——劳菲的寝殿。
此刻,寝殿内空无一人。这里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奢华”,但这种奢华是巨人式的:巨大的、铺着完整雪熊皮毛的王座,墙壁上悬挂着各种巨型野兽的头骨和锋利的冰晶簇,角落里堆放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和黄金,但与整个环境的粗犷冰冷格格不入。异常的魔法感应在这里最为强烈。
海拉将艾莉娅放下,迅速而无声地翻找起来。她检查了王座、墙壁、甚至那些堆积的财宝,凭借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却一无所获。魔法的指引明确指向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完美隐藏了起来。
“有暗门。”海拉肯定地低语,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她能感觉到,却找不到精确的入口。
艾莉娅也被放开,她大气不敢出,但也开始暗暗打量这个寝殿。她没有海拉那样对魔力的直接感知,但她拥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超出常人的观察力和逻辑思维。
女孩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最终落在王座旁一个不起眼的石台上,那里放着一个巨大的、由某种黑色骨头雕刻而成的烛台,上面插着一根未曾点燃的、仿佛由冰髓制成的白色蜡烛。
她心中一动,拿起那个烛台,递到海拉面前,用气声说:“主上,能……点燃它吗?”
海拉疑惑地瞥了她一眼,似乎觉得这个要求莫名其妙,但鬼使神差地还是屈尊降贵地伸出指尖,一缕微弱的墨绿色火星跃上指尖,触碰了一下烛芯。
“噗——”冰髓蜡烛被点燃了,散发出一种奇特的、苍白而冰冷的火焰,几乎没有温度,却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艾莉娅不再多言,她端着这个燃烧着苍白火焰的烛台,开始在寝殿内缓慢地走动。她走得很小心,目光紧紧盯着火焰的形态。海拉抱着手臂,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个小精灵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当艾莉娅走到寝殿一侧,靠近一堆看似随意摆放的、覆盖着冰霜的古老石墩时,烛台上那苍白的火焰猛地摇曳了一下,然后“噗”地一声,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并非被风吹灭,而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吞噬了光与热!
艾莉娅大喜,她立刻将烛台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然后快步走回海拉身边,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她的手。
海拉微微一怔,低头看着自己那只被千万人恐惧、可以在瞬间夺取生命的死亡之手,此刻正被一只温暖、柔软、甚至有些颤抖的小手紧紧握住。女孩的全身在接触到她死亡气息的瞬间,那圈属于弗丽嘉的祝福金光再次淡淡泛起,抵御着本能的侵蚀。
海拉皱了皱眉,虽然不爽于自己无法随意汲取这个近在咫尺的、坚韧而有趣的灵魂,但一种莫名的情绪让她没有立刻甩开,反而任由女孩拉着她,走向那堆石墩。
“就是这里!”
艾莉娅指着那片看似毫无异常的空地,语气肯定地低语,“火焰在这里被异常的能量场熄灭了,后面一定有东西!”
海拉看着女孩笃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那片空地。她不再怀疑,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蕴含着死亡神力,朝着艾莉娅所指的方向,轻轻一推——
没有巨响,没有碎石飞溅。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空间瞬间发生了奇异的扭曲和置换!那堆石墩和后面的墙壁如同幻影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幽深、寒冷、散发着浓郁黑暗魔法气息的雪山洞穴入口,突兀地出现在她们面前。
洞穴深处,隐隐传来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正是那灵魂标记魔法的源头!
洞穴内部比入口处更加宽阔幽深,四壁是万年不化的深蓝色坚冰,折射着中央一处光源投来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海拉悄无声息地潜行至一块巨大的冰棱之后,收敛了所有神力波动,如同最原始的阴影融入黑暗,目光锐利地投向光源中心。
只见冰霜巨人之王劳菲,正躬身站在那儿,他庞大的身躯在红光映照下投下扭曲的阴影。而在他对面,悬浮着一个身披纯黑斗篷的身影,那斗篷仿佛由最深的夜色织成,不断流淌翻滚,看不清任何形体轮廓,唯有兜帽下的阴影深处,仿佛有两点虚无在燃烧。
他们共同围绕着的,正是那异常能量的核心——
那是一颗难以名状的宝石。
它并非固态,也非液态,更像是一团不断流动、变幻的深红色流体,如同拥有生命的血液,又似熔化的红宝石在其中缓缓旋转、沸腾。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拉伸成尖锐的棱柱,时而坍缩成完美的球体,时而又爆散成一片悬浮的猩红雾滴,但核心始终维持着一个模糊的、如同跳动心脏般的搏动韵律。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纹,扭曲着周围的光线和空间,让坚冰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这正是以太粒子的现实形态,无限原石之一,蕴含着修改现实的恐怖力量。
劳菲痴迷地盯着那颗搏动的红色“心脏”,冰蓝色的脸上因为激动和贪婪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伸出粗大的舌头,舔了舔嘴角,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渴望:
“黑暗之主,阿斯加德十二万精锐战士的灵魂,已经按照契约,尽数献祭于您。您……还满意吗?”
那被称为“黑暗之主”的斗篷人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人类能理解的声音,但一股冰冷的精神波动直接回荡在洞穴中:“还不够,劳菲。”它伸出一只完全由翻滚的黑雾构成、没有实质的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跳动的以太石,那动作带着一种主人对待所有物的随意,却让周围的寒意骤增,“你最好……能履行你全部的诺言。”
劳菲诚惶诚恐地低下头,急切地表态:“只要您告知我彻底掌控这宝石的使用方式,我自然能为您,也为约顿海姆,收割更多、更强大的灵魂!整个九界,都将……”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那斗篷人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冷哼。
“就凭你?”那精神波动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连自己的巢穴里溜进了两只小老鼠都浑然不觉。”
话音未落,斗篷人兜帽下的“目光”——那两团燃烧的虚无——如同最冰冷的探针,瞬间跨越空间,直直刺向海拉藏身的那片阴影!
海拉藏在冰棱之后,心中大惊!她自认隐匿得天衣无缝,连呼吸都已停止,却依旧在瞬间被察觉!对方对能量的感知,远超她的预估!
几乎在对方“目光”锁定的同一瞬,她周围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粘稠、冰冷的黑色触手,要将她死死缠绕、禁锢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