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宫廷一片惨白,屋檐下的冰棱像一柄柄倒悬的利剑,反射着刺目的天光。刘子业坐在暖阁的火盆边,看着炭火烧得通红的盆底,忽然想起湘东王府的红梅——自刘彧被囚后,那片梅林怕是早已无人打理,只剩下枯枝在寒风里发抖了。
“刘休仁、刘休佑那两个老东西,最近可有动静?”他忽然开口,声音被炭火的噼啪声衬得有些飘忽。侍立一旁的内侍心头一紧,连忙躬身回话:“陈留王和山阳王连日闭门谢客,只在府中读书……”
“读书?”刘子业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银箸重重拍在案上,青瓷碗里的羹汤溅出几滴,落在锦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们是在琢磨着怎么取朕的性命吧!”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甲士的脚步声。刘休仁与刘休佑被押了进来,两人身上的锦袍沾着雪渍,显然是被强行从府中拖拽而来。刘休仁面色沉静,只是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刘休佑则梗着脖子,眼神里藏着不加掩饰的怒火,却在触及刘子业手中那柄匕首时,硬生生压了下去。
“侄儿参见陛下。”两人依着礼数下跪,膝盖撞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刘子业却连眼皮都没抬,只顾着用银箸拨弄碗里的莲子:“叔父们倒是清闲,可朕却夜夜被噩梦缠扰——总梦见有人举着刀要杀朕,那刀上还沾着先帝的血呢。”
刘休仁的呼吸顿了顿,沉声回道:“陛下多虑了,宗室子弟对大宋忠心耿耿,断不会有此悖逆之举。”
“忠心?”刘子业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刘彧被封猪王后,你们府中连夜烧掉的那些书信,也是忠心?”他忽然起身,绕着两人踱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炭灰,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朕看你刘休仁心思深沉,倒像个会藏刀的,不如就叫‘杀王’吧。”
刘休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这“杀王”二字,分明是将谋反的罪名硬生生扣在他头上,比直接赐死更让人难堪。
刘子业又看向刘休佑,见他紧攥的拳头青筋暴起,忽然笑了:“你性子急躁,见了朕就瞪眼睛,活像个偷东西被抓的贼,便叫‘贼王’好了。”
“陛下!”刘休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因愤怒而嘶哑,“臣等究竟犯了何罪,要受此羞辱?”
“罪?”刘子业俯身捏住他的下巴,匕首的寒光贴着他的脸颊划过,“你们活着,就是最大的罪!”他忽然松开手,后退两步,对着侍卫扬了扬下巴,“给两位王爷松松筋骨,让他们知道怎么伺候朕。”
侍卫们早已得了吩咐,上前将两人按在地上,用粗麻绳捆住手腕。刘休仁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仿佛在无声地承受这无端的屈辱;刘休佑却挣扎着怒骂:“刘子业!你这暴君!将来定要遭天打雷劈!”
“啪”的一声脆响,鞭子抽在刘休佑背上,锦袍瞬间裂开一道口子,渗出血迹。刘子业掂着手中的皮鞭,慢悠悠地说:“叔父还是省点力气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从那天起,刘休仁与刘休佑便成了刘子业的“随侍”。无论宴饮还是出游,两人都要穿着特制的囚服跟在左右,那衣服用粗麻布缝制,胸前还绣着醒目的“杀”与“贼”字,像两面移动的耻辱牌。
宴席上,刘子业喝醉了,便命人将刘休仁按在地上,让伶人踩着他的背唱戏;看到刘休佑皱眉,就用酒壶砸他的额头,看着血珠混着酒液流下,笑得前仰后合。“杀王怎么不说话?”他捏着刘休仁的下巴,将杯中残酒灌进他嘴里,“是不是在琢磨着怎么一刀捅死朕?”
刘休仁被迫咽下烈酒,喉咙里像火烧一样疼,却只能强笑道:“陛下说笑了,臣对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
“忠心?”刘子业忽然将酒杯砸在他脸上,瓷片划破了他的眉骨,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那就给朕学狗叫!叫得好听了,朕就赏你块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