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空院烟火(1 / 2)

腊月的风,刮过李家院墙头枯黄的蒿草,带着哨音,卷起地上薄薄的雪沫子。天擦黑,灰蓝的天幕沉沉压下来,星子还没冒头。屯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空荡院落的呜咽声。

李家那方小小的院落,似乎一下子空落了许多。灶房门口,那两盏平日里舍不得点的大号煤油灯,此刻只孤零零地亮着一盏,罩着红纸灯罩,在寒风里微微摇晃,昏黄的光晕投在冰冷的泥地上,拉长了影子,更显出几分寂寥。

院子中央,那张榆木方桌还在,桌面磨得发亮,却空荡荡的,没了碗碟的热闹。墙角堆柴禾的地方,少了一大垛劈好的干柴——那是给陈建国一家带走的。屋檐下,挂冰溜子的地方,似乎也少了些生气。

李凤兰佝偻着背,蹲在院子西头的磨刀石旁。枯黑的手,死死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刀刃在粗糙的磨刀石上,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沉重地磨着。“沙……沙……沙……”单调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像钝刀子刮着人心。

她低着头,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老眼却不像往日那般沉静,反而亮得惊人!那光亮,不是炭火,倒像是两块被反复擦拭、在暗夜里幽幽发光的黑曜石。她不是在磨刀,更像是在借着这单调的节奏,一遍遍咀嚼着什么。

“沙……沙……”

刀刃在石头上划过,带起细小的火星,瞬间湮灭在寒风里。

她枯瘦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扯出一道刀刻般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却沉淀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磐石般的安稳。

小菊的信……到了。

那张薄薄的信纸,此刻正揣在她贴身的衣兜里,带着女儿指尖的温度。信不长,字迹有些歪扭,却一笔一划,写得极其用力:

“娘,我到了。学校很大,楼很高。同学都好。食堂的饭……没娘做的好吃。我很好,勿念。小菊。”

平安。平安就好。

那支别在女儿胸口的钢笔,写下的第一个字,是报平安。

这就够了。

磨刀的手,似乎更有力了些。“沙沙”声,也似乎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节奏。

“哇——!哇——!”

一阵嘹亮得几乎能刺破屋顶的婴儿啼哭声,猛地从东屋传来!那哭声带着初生牛犊般的蛮横和生命力,瞬间撕破了院子的寂静!

李凤兰磨刀的手猛地一顿!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幽光骤然亮了几分!她微微侧过头,浑浊的老眼望向东屋那扇亮着微弱灯光的窗户。

是老二家的小子。刚满月没几天,小脸红扑扑的,嗓门却大得出奇,比他爹王二强年轻时还能嚎。此刻,这震天响的哭声,像一道滚烫的、充满生机的溪流,猛地灌进了这空落落的院子。

“哭!哭!哭!就知道哭!跟你爹一个德行!嚎丧呢!”东屋里,传来赵春花带着疲惫和宠溺的嗔怪声,紧接着是拍打襁褓的“啪啪”轻响,“再哭!再哭把你扔出去喂狼!”

“哇——!”回应她的,是更加嘹亮、更加理直气壮的哭声,仿佛在宣告自己对这个家、这片天地的主权。

李凤兰枯瘦的嘴角,那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似乎又深了一分。她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枯黑的手再次攥紧镰刀柄,在磨刀石上用力一推!

“沙——!”

声音比刚才更响,更沉。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算盘珠子碰撞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