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赵队长安排。”陈建国点点头。
赵有田和队干部们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陈小石放下小挎包,好奇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摸摸硬邦邦的木板床,又跑到窗户边,踮起脚尖往外看。院子里,几只芦花鸡在悠闲地踱步,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和牛哞声。
“爸,这床好硬啊!”陈小石皱了皱小鼻子,又指着墙角一个黑乎乎的陶罐,“那是啥?尿壶吗?”
陈建国正从旅行包里往外拿洗漱用品和几本厚厚的农业技术书籍,闻言失笑:“那是腌咸菜的坛子。农村条件就这样,习惯就好了。”他放下书,走到儿子身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严肃:“小石,记住爸爸的话,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福的。这里的一切都和城里不一样,你要学着适应,学着尊重这里的人和他们的生活方式。多看,多听,不懂就问,但要有礼貌。”
陈小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新奇:“嗯!我知道了,爸!我会乖的!”
陈建国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把年幼的儿子带到这偏远的乡村,他心里并非没有顾虑。但妻子工作忙,家里无人照顾,也只能如此。他希望这段经历,能让儿子看到书本之外的广阔天地。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本《北方旱作区粮食增产技术要点》,翻开,目光变得专注而沉稳。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书页上,也落在他清瘦而坚定的侧脸上。他深知,这次驻村调研,肩负着为小兴屯、乃至周边地区寻找秋粮增产路径的重任。这间简陋的土屋,将是他在这个陌生乡村的起点。
与此同时,李家新屋的堂屋里,李凤兰盘腿坐在炕头,捻着旧念珠。王大柱(老大)深一脚浅脚地走进来,布满风霜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娘,”王大柱声音低沉,“县里……来人了。农林局的干部,姓陈,带着个半大孩子,住大队部旁边那空屋了。说是……调研秋粮增产……”
李凤兰捻动念珠的手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深陷的眼窝极其缓慢地抬起,浑浊的老眼极其平静地扫过王大柱那张写满风霜和一丝茫然的脸。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那两道深刻的纹路,极其细微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嗯……”
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应了一声。浑浊的老眼极其平静地转向窗外,望向大队部的方向。目光深远,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悄然涌动着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期许。
小兴屯的平静水面下,似乎又悄然投入了一颗新的石子。涟漪,正在无声地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