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子眼睛猛地一缩!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老赵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脑子!瞬间照亮了另一条他从未想过的路!山货,路子,野,心眼,活泛,别一根筋!
他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点癫狂的光芒,瞬间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锐利、带着一丝淬了冰的算计取代!像一头被点醒的饿狼!嗅到了血腥味!
他枯瘦的手,死死攥着那卷滚烫的钱票!!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出老赵家院门!寒风卷着尘土,扑打在他脸上!冻得他一个激灵!脑子却异常清醒!滚烫!
他没有直接回家。脚步一转!朝着屯子西头那家唯一的、门脸破败的供销社代销点走去!
代销点里,光线昏暗。货架上稀稀拉拉摆着些针头线脑、粗盐碱面、劣质煤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尘土、煤油和劣质糖果的甜腻气味。
王六子,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货架。最后,死死钉在柜台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玻璃罐子上。罐子里,装着一种最廉价的、褐色的、硬邦邦的、像小石子一样的糖块。供销社的人管它叫“古巴糖”。一分钱一块。齁甜!带股怪味!平时只有馋疯了的孩子才买。
“糖!”王六子声音嘶哑,指着那个玻璃罐子,“要,要一包!”
“古巴糖?”售货员是个干瘦的老头,抬起一双眼睛,扫了他一眼,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一包二十块,两毛钱”
“给!”王六子枯瘦的手,哆嗦着,从刚到手的那卷毛票里,飞快地捻出两张皱巴巴的一毛钱!拍在柜台上!动作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
老头慢吞吞地拿起一个牛皮纸袋,打开玻璃罐子,用一把小铁勺,舀了二十块硬邦邦的褐色糖块,“哗啦”一声倒进纸袋里。封好口。递给王六子。
王六子手,死死攥着那包廉价的糖块。硬邦邦的糖块硌着手心。齁甜的怪味透过纸袋钻出来。他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肉疼!有不舍!
他没有回家。脚步一转!朝着屯子里走去!
他,像一只沉默的幽灵,在灰扑扑的屯巷里穿行。寒风卷着尘土,扑打在他脸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闪烁着锐利而冰冷的光。
他走到屯子东头孙大脚家门口。孙大脚是个瘸腿的老光棍,整天在屯子里晃悠,消息最灵通。王六子枯瘦的手,从纸袋里掏出两块硬邦邦的褐色糖块。动作有些僵硬。他敲了敲那扇破败的院门。
“谁啊?”孙大脚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看见是王六子,一双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柳眉的事早传开了)。
“孙叔,”王六子声音嘶哑,平平淡淡,把两块糖塞到孙大脚手里,“给甜甜嘴”
孙大脚愣住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手里那两块廉价的糖块!又看看王六子那张枯槁、却异常平静的脸!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受宠若惊的茫然!
王六子没说话。。转身就走。
他又走到屯子西头铁匠铺。铁匠张黑塔正抡着大锤,“哐当哐当”砸着烧红的铁块。火星四溅!王六子走过去。枯瘦的手,掏出三块糖。塞到张黑塔沾满煤灰的大手里。
“六子?你,”张黑塔黝黑的脸上写满了错愕!手里的铁锤都忘了放下!
王六子依旧没说话。平静地扫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灰蒙蒙的巷口。
他又去了赵寡妇家给了两块。
去了老蔫巴家给了一块。
去了看青(看护庄稼)的老刘头家给了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