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岛，稳重一点。”雾山副队长从控制台前抬起头，脸上带着无奈又纵容的笑容，“望川君，准备好了吗？”
“嗯，随时可以。”望川点点头。
“好，那我们也出发吧。基地就暂时交给三浦君了。”雾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
三浦从电脑屏幕后抬起脸，推了推眼镜，只是“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手指敲得更快了。
望川、城岛和雾山三人乘坐一辆普通的军用吉普，离开了基地，驶向最近的城市。
越靠近市区，车流和人流明显多了起来。街道两旁的电线杆和店铺门口，很多都挂上了用竹子和松枝做成的“门松”。一些商店的玻璃门上贴着“正月休业”的告示。行人的脸上也大多带着节日的轻松感，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好多人啊……”望川看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忍不住感叹。这比他平时出任务时看到的街道要热闹好几倍。
“当然啦，这可是新年啊！”城岛一边小心地开着车，一边接过话头，“大家都要放假，回家，或者出来采购年货嘛。”
雾山副队长坐在后座，微笑着解释：“和中国的‘春节’不太一样，日本的新年是农历的1月1日到1月3日。主要习俗是去神社进行‘初诣’，祈求新的一年平安顺利。家里会装饰门松和镜饼来迎接年神，吃‘御节料理’的年菜。不像春节那么热闹，放很多鞭炮，更偏向于静穆地祈福和团聚。”
望川认真地听着。他以前在东京打工读书时，新年往往是他最忙碌的时候，便利店24小时营业，他需要轮班，根本没机会也没心思去了解这些习俗。对于他来说，新年可能只是日历上翻过的一页，以及或许能拿到的一点额外工资。
“雾山副队长懂得真多。”望川说。
“只是年纪大一些，经历得多一点而已。”雾山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像是想起什么，问道，“说起来，望川君以前在东京生活，应该也经历过新年吧？”
望川沉默了一下，目光依旧看着窗外掠过的门松和笑脸。
“嗯，经历过。”他声音平静，“不过，那时候主要在打工。在便利店。新年期间客人很多，要一直站着收银，补货……没什么感觉。”
城岛从后视镜里看了望川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雾山副队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带着一丝歉意：“抱歉，望川君，提到你的过去了。”
“没关系。”望川转过头，对雾山露出一个表示“没事”的表情，“都过去了。”
他顿了顿，继续用那种没什么波澜的语气说：“我其实不是日本人。我来自中国。那时候一个人来东京，是来读书的。学费和生活费……需要自己挣。助学贷款也要还。”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只有窗外的嘈杂声传进来。
城岛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她只知道望川来自别的宇宙，却从没细想过他之前过着怎样的生活。
“一个人……在日本？”雾山有些惊讶。
“嗯。”望川点头，“高中……在国内上的。那时候，我父母……他们相继生病去世了。留下了一套不大的老房子，还有一些存款，不多，只够基本的生活。”
他说得很简单，没有渲染悲伤，就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后来，我就想着，出来看看，学点东西。就申请了日本的学校，拿着剩下的钱和贷款，过来了。”
十八岁。正是青春洋溢，对未来充满憧憬，或者至少是在父母羽翼下无忧无虑的年纪。城岛想到自己十八岁时，还在训练学校为了成为王牌驾驶员而拼搏，虽然辛苦，但家永远是后盾。而望川的十八岁，却已经要独自扛起生活的全部重量，在异国他乡的便利店里，守着冰冷的收银机度过本应团聚的新年。
她心里突然有点发酸，一种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敬佩的情绪涌上来。
“喂，”城岛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稍微软了一点，“那你以前过年……就是过春节的时候，吃什么啊？饺子吗？”
她试图用轻松的话题带过去。
望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城岛会问这个，然后点了点头：“嗯，一般是饺子。还有年夜饭，很多菜。一家人在一起吃。”
“听起来很热闹啊！”城岛努力让语气显得欢快，“比我们这种冷清清的‘御节料理’好多了！那些东西都是冷的。”
雾山副队长也顺势接话：“是啊，中国的春节非常热闹，很有烟火气。和我们安静的新年确实很不同。”
话题被岔开了，车里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但城岛和雾山看着望川那张依旧平静的侧脸，心里都明白，这个年轻的奥特曼战士，背负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采购过程很顺利。他们在一家传统的日用品店买好了门松和镜饼，还有一些装饰用的彩带和纸鹤。城岛兴致勃勃地挑了半天，雾山副队长则细心地检查着松枝和竹子的品相。
望川跟在后面，看着她们忙碌，感觉有点新奇。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琐碎，是他很少体验的。
回到基地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平日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天之舟，此刻只有零星几个窗口亮着灯，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点……寂寞。
他们把采购的东西搬到食堂。今晚食堂里吃饭的人屈指可数。除了他们三个，就只有几个轮值的后勤人员，以及一位在食堂工作的、年纪看起来大概六十岁左右的老师傅。
大家默默地打好饭——今晚的伙食很简单，就是普通的定食，毕竟大部分厨师也放假了。望川、城岛和雾山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刚吃了没几口，那位老师傅也端着自己的餐盘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坐在了雾山副队长旁边的空位上。
“雾山队长，今天辛苦啦。”老师傅笑呵呵的，脸上带着常年待在厨房带来的红润和气。
“哪里，杉野先生才是，新年还要您留守食堂，真是过意不去。”雾山副队长连忙客气地回应，看样子和这位老厨师很熟。
被称作杉野的老厨师摆了摆手，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望川身上。他的眼神很温和，带着长辈看晚辈的那种慈祥，但又好像多了点别的什么，一种……了然？
“说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日本各地啊，过年的习俗也不太一样。你们知道秋田那边，有个很有意思的‘生剥鬼节’吗？”
“生剥鬼？”望川和城岛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对。传说啊，跟男鹿半岛的一个神话有关。”老人来了兴致，放下筷子比划起来，“说是以前，有五个鬼怪，总在正月十五晚上下山到村里捣乱，抢东西。村民们受不了了，就跟鬼怪打赌，说如果它们能在一夜之间，用石头垒出一千级台阶，就每年供奉它们，要是垒不出来，就别再来了。”
“然后呢然后呢？”城岛听得入神。
“鬼怪们力气大啊，就开始拼命垒台阶。眼看就要垒到九百九十九级了，天都快亮了。”老人故意卖了个关子，看到望川也专注地看着他，才继续说，“有个聪明的村民，就学着公鸡‘喔喔喔’地叫了起来。鬼怪们一听鸡叫，以为天亮了，赌约输了，吓得赶紧跑回深山里，再也不敢来了。”
“所以这个节日的本意，其实是驱邪纳福，用这种方式吓走不好的东西，祈求新的一年平安丰收。现在秋田那边，过年的时候还有年轻人戴上红蓝面具，披着稻草扮成‘生剥鬼’，挨家挨户去吓唬小孩子，督促他们别偷懒呢。”老人笑呵呵地总结道。
“听起来……有点可怕，但又挺有意思的。”望川评论道。他想象着那个画面，觉得这种古老的传统带着一种粗犷的生命力。
“是啊，每个地方都有自己古老的传说和活下去的智慧啊。”杉野老人感慨了一句。
晚餐在还算轻松的氛围中结束了。望川帮着收拾了餐盘，和城岛、雾山副队长道别后，独自走向自己的宿舍。
走廊依旧空荡安静。窗外，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更远处是漆黑的海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