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晚把杯盖拧好,走到书桌前。书桌上堆着最近的设计图,最底下压着一张旧图纸——是五年前她刚入职时画的第一张图,画得歪歪扭扭,顾时砚在上面用红笔改了很多地方,最后还在角落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林未晚,加油”。她以前总把这张图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后来分开,就收进了抽屉最里面,这次回来找资料时翻了出来,没舍得扔。
她把旧图纸抽出来,平铺在桌上。笑脸旁边的字迹,笔锋比现在朋友圈里便签纸上的字,要张扬些,带着点年轻人的锐气,不像现在,连写“记得喝”三个字,都轻得怕留下痕迹。她指尖抚过那个笑脸,忽然想起下午在顾时砚办公室,他递文件夹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瞬间——他的手很快缩了回去,像碰了烫铁,和以前总爱抓着她的手、揉她头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手机又亮了一下,这次是工作群的消息。小陈在群里发了一份文件:“各位同事,这是明天例会需要用到的项目进度表,顾总监刚修改好的,大家提前看一下。”后面跟着一个文件链接,还有一句@全体成员的提醒。
林未晚点开文件,进度表做得很细致,每个环节的负责人、截止时间都标得清清楚楚,连她负责的设计部分可能遇到的问题,都在备注栏里写了“提前和甲方沟通确认风格偏好”。她看着那行备注,想起刚才朋友圈里的照片——他大概是修完图纸,又接着做了进度表,忙到现在,连条配文都没时间写。
她退出工作群,重新点开顾时砚的朋友圈。往上翻,他的动态很少,一个月也就一两条,全是工作相关的——要么是项目启动会的合影,要么是现场勘测的照片,偶尔有一条不是工作的,是上个月发的,一张城市夜景的照片,配文只有两个字:“晚归”。照片里的夜景,是公司附近的江边,她以前加班晚了,他会开车带她去江边吹吹风,说“看看夜景,脑子能清醒点”。
那张“晚归”的动态个女生的侧脸,看着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林未晚没去深究,她知道,顾时砚的生活里,早就该有新的人、新的事,那些她不知道的细节,都是他的“现在”,和她这个只停留在“过去”的人,没什么关系。
她关掉朋友圈,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回口袋里。走到阳台,推开窗户,晚风带着江边的潮气吹进来,有点凉。楼下的路灯亮着,偶尔有晚归的人走过,脚步匆匆。她想起顾时砚朋友圈里那张“晚归”的照片,不知道他那天是一个人开车回去的,还是有人等着他——就像现在,他还在办公室加班,是一个人对着图纸和电脑,还是小陈也在旁边帮忙整理文件。
林未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抱着保温杯,指尖反复摩挲着杯壁上的小雏菊图案。杯子里的温水渐渐凉了,她却没再去加热——就像顾时砚那些藏在朋友圈里的生活碎片,她只能远远看着,知道他在忙什么,知道他身边有了新的同事、新的小物件,却再也没资格像以前那样,走过去问一句“累不累”,或者递上一杯热好的水。
她想起下午在顾时砚办公室,那张叠成小方块的便签纸,现在还放在钱包最里面,和那张画着“晚”字和“砚”字的图纸碎片挤在一起。那些东西,都是她不敢让别人看见的软肋,是她偷偷藏起来的、关于“过去”的念想;而顾时砚的朋友圈,是他坦然摆在“现在”里的生活,规整、克制,带着清晰的界限感,容不得她这个“过去的人”随便闯入。
风又大了点,林未晚拉上阳台的窗户,转身走回客厅。把保温杯放在茶几上时,瞥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顾时砚的朋友圈更新了——不是新动态,是他回复了小陈下午的评论,只有简单两个字:“刚走。”
林未晚看着那两个字,想象着他收拾好东西,关掉办公室的灯,一个人走进夜色里的样子。他大概会开车走江边那条路,就像发“晚归”动态的那天一样,车窗开一条缝,让风灌进来,手里握着方向盘,脑子里想着明天的例会和项目进度——不会想起五年前,有个人总爱在副驾上叽叽喳喳,说“江边的风好舒服”,也不会想起,有个人总爱被图纸边角划到手,需要他用那把刻着“砚”字的美工刀,把所有锋利的地方,都修得圆润。
她关掉手机屏幕,没再看朋友圈。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一下一下,像在数着那些“看得见却碰不到”的时光。林未晚知道,以后她大概还会这样,偶尔在朋友圈里,远远看着顾时砚的生活碎片——他的加班、他的项目、他窗台上的多肉、他手里的美工刀,每一次看,都会想起点过去的事,心里泛起一阵软,又很快压下去,然后继续用“林设计师”的身份,和他在会议室、在项目现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毕竟,朋友圈里的“远观”,已经是他们之间,最安全、也最体面的相处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