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去食堂吃饭，林未晚刚坐下，就看见顾时砚端着餐盘从门口走进来。他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是去年冬天她陪他去买的，当时他还笑着说“你选的颜色太暗，像去挖矿”。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未晚立刻低下头，假装研究餐盘里的青菜。她听见他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然后是同事打招呼的声音，接着是拉开椅子的轻响——他坐在了斜对角的桌子旁，隔着三排座位，不远不近，刚好能听见他和别人讨论图纸的声音。
“……城西的地基处理，我打算用碎石垫层，和城南公园上次用的那种型号一样。”他的声音透过嘈杂的人声传过来，清晰得像在耳边。
林未晚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青菜的苦涩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城南公园的地基参数是她熬夜算出来的，当时顾时砚在旁边陪着，说“算错了我帮你担着”，现在却成了他和别人讨论的话题，像件被转手的旧物。
“未晚姐，顾工他们在说地基呢。”坐在对面的小张忽然开口，眼睛亮晶晶的，“你要不要过去听听？说不定对你的方案有帮助。”
“不用。”林未晚放下筷子，餐盘里的饭还剩大半，“我吃饱了。”
她起身离开时，故意绕了条远路，避开顾时砚的桌子。经过窗边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正望着她的方向，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嘴角还沾着点米粒，像个被抓包的孩子。
回到办公室，林未晚把城南公园的地基参数表打印出来，用红笔在上面圈圈画画，改得面目全非。其实她知道，原来的方案已经很完善了，顾时砚说的碎石垫层确实是最优解，可她就是不想和他用一样的——好像只要有一点相似，就成了没放下的证明。
下午三点，陈总监拿着份文件走进来，拍着桌子说：“城西项目的甲方刚才来了电话，说想借鉴城南公园的水景设计，未晚你把相关图纸发一份给时砚。”
林未晚的指尖猛地顿住：“总监，水景设计是城南的核心方案，不太方便……”
“都是院里的项目，有什么不方便的？”陈总监打断她，把文件放在她桌上，“就这么定了，半小时后我要在时砚的邮箱里看到图纸。”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和期待。林未晚看着桌上的文件，又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心脏像被攥住了，透不过气。
她知道，这场由同事试探、上司推动的“交集”，终究还是躲不过。
打开文件夹时，林未晚的手指在“水景最终版”上停了很久。最终，她点开了“初稿”，那个被顾时砚用红笔批满“此处水深过浅”“驳岸处理不安全”的版本，点击了发送。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她仿佛听见斜对角的桌子传来轻微的响动。抬起头，刚好看见顾时砚望着她的方向，眼神里的失望像潮水，一点点漫过眼底。
林未晚迅速低下头，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茶水间的议论声、小李的欲言又止、小张的刻意撮合、陈总监的顺水推舟……这些无处不在的试探，像钝刀子割肉，让她在这场刻意维持的平静里，疼得无处可逃。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林未晚看着自己落在图纸上的影子，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那些闪烁的回应，最终会把她推向哪个方向。
只知道，心里那道不敢触碰的伤口，在同事们小心翼翼的试探里，又开始隐隐作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