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砚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喉结滚了滚,先开了口:“她不能喝酒,我替她。”
“那可不行。”新郎笑着按住他的手腕,“喝果汁也行啊,碰个杯总可以吧?多大点事。”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连背景音乐都仿佛变得遥远。林未晚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撞着胸腔,震得耳膜发疼。她抬起头,看见顾时砚正望着她,眼神里带着点犹豫,又有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像个等待审判的孩子。
周围的目光像细密的网,将两人罩在中间,逃不开,躲不掉。
林未晚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手里的果汁杯,杯壁上还留着她的指纹,清晰而凌乱。顾时砚也举起了酒杯,透明的玻璃杯中还剩小半杯白酒,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
两只杯子在半空中慢慢靠近,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他杯沿上残留的唇印,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着熟悉的雪松味。
“叮”的一声轻响,杯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突兀。
林未晚的指尖被震得发麻,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沿着手臂一路窜到心脏。她几乎是立刻收回了手,指尖冰凉,连带着心口都泛起寒意。
“这就对了嘛。”新郎笑着打圆场,“以后好好合作,争取拿个大奖。”
顾时砚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他仰头喝尽杯中的酒,这次喝得很急,喉结滚动的幅度很大,像是在吞咽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
敬完酒,新郎新娘被簇拥着走向下一桌,喧闹声渐渐远去。林未晚放下果汁杯,指尖还在发颤,杯壁上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冻得她指尖发麻。
她不敢再看对面,只能低下头,假装研究桌布上的花纹,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他——顾时砚正望着窗外,侧脸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影子,手里还捏着空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刚才那短暂的碰杯,像一场无声的拉锯,耗尽了两人所有的力气。没有祝福,没有话语,甚至没有眼神的停留,只有那声清脆的碰撞,像一根针,刺破了所有刻意维持的平静,露出底下汹涌的尴尬和难堪。
宴席过半,林未晚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场。走到宴会厅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时砚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姿势都没变,只是面前的酒杯空了,桌上又多了几个空酒瓶,横七竖八地倒着,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外面的阳光已经西斜,落在停车场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林未晚坐进出租车,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觉得很累。那场尴尬的碰杯,像一根刺,扎在两人之间,拔不掉,也咽不下,只能任由它在那里隐隐作痛,提醒着彼此,有些距离,一旦拉开,就很难再靠近了。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是新郎发来的消息:“未晚,别生时砚的气了,他刚才喝多了,拉着我念叨了半天,说对不起你。”
林未晚看着那条消息,眼眶忽然红了。她抬手按了按眉心,把脸埋在围巾里,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原来他也会难过,原来他也会念叨,原来那些看似坚硬的疏离背后,也藏着她不知道的挣扎。
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那道被误会筑起的墙,那声尴尬的碰杯,已经横亘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让她看不清前路,也回不了头。
出租车驶离酒店,把那场喧闹的婚礼和那个落寞的身影远远抛在身后。林未晚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空了一块,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