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开始的铃声响起,宾客们陆续走进宴会厅。顾时砚跟着人群往里走,刚找到座位,就看见林未晚被伴娘引着,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中间隔着两张圆桌,不远不近,刚好能看清彼此的脸。
她坐下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这边,看见他时,像被烫到似的迅速移开,端起桌上的柠檬水抿了一口,指尖却在杯壁上留下淡淡的红痕。
顾时砚的视线落在她泛红的指尖上,忽然想起那天在办公室,她捡文件时被纸张边缘划破了手,他当时想都没想就从抽屉里翻出创可贴,拉过她的手就想帮她贴,她却猛地缩回手,眼神里的戒备像根针,狠狠扎进他心里。
婚礼进行曲响起时,全场的灯光暗了下来,只有追光灯追着缓缓走来的新娘。顾时砚看着新娘脸上幸福的笑容,听着身边宾客的惊叹声,心里却空落落的。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和林未晚一起参加设计展,路过一家婚纱店,她指着橱窗里的鱼尾裙说“以后结婚,我才不要穿这么重的,累得慌”,他当时笑着接话“那就穿轻便的,我背你走”,她听完红了脸,轻轻捶了他一下,说“谁要你背”。
那时的空气里都是甜的,连风都带着笑意。
交换戒指的环节,新郎对着新娘说誓词,声音哽咽:“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目光所至,满心欢喜。”
顾时砚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林未晚正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布,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他的心猛地一揪,想冲过去递张纸巾,脚刚抬起,又硬生生停住——他有什么资格?
他只能坐在原地,看着她用手背偷偷擦眼泪,看着她强装镇定地端起水杯掩饰失态,看着她明明难过,却还要在同学看过来时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每看一眼,心口的疼就加重一分,像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着,密密麻麻,无处可逃。
宴席开始后,推杯换盏的喧闹声没能驱散他心里的寒意。有人过来敬酒,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白酒辛辣的味道灼烧着喉咙,却奇异地让他觉得清醒——清醒地意识到,他和林未晚之间,好像真的走到了一个尴尬的路口,往前一步是她筑起的高墙,退后一步是他舍不得的牵挂。
“时砚,少喝点。”师兄过来拉他的手,“你胃不好,忘了上次肠胃炎了?”
顾时砚甩开他的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杯碰到桌面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没事。”
他的视线又一次落在对面,林未晚正和旁边的女同学说话,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可他看得清楚,她的眼神始终是空的,像蒙着一层雾。她夹菜时手在抖,筷子好几次都没夹住盘子里的虾仁,最后干脆放下了筷子,只是端着水杯,一口一口地抿着。
顾时砚的心像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沉。他知道她在强撑,知道她和他一样,在这场看似热闹的婚礼上,承受着旁人无法理解的煎熬。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假装平静,看着她刻意避开他的目光,看着她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那双泛红的眼睛里。
酒过三巡,他起身去洗手间,路过林未晚的桌旁时,脚步顿了顿。她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亮着,是他前几天发的邮件界面,邮件主题还是那行冰冷的“溪谷观景台结构设计V2”。
顾时砚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弯下腰。他转身快步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泼在脸上。镜子里的男人眼眶泛红,眼底布满红血丝,嘴角紧抿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狼狈和痛苦。
他抬手按住胸口,那里疼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膛而出。他从未想过,爱一个人会这么难,难到连靠近都成了奢望,难到连解释都显得多余,难到眼睁睁看着她难过,自己却只能站在原地,无能为力。
外面传来宾客的欢笑声,隐约还能听见婚礼主持人调侃新人的声音。顾时砚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听着那些幸福的喧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岛,四周都是冰冷的海水,而他心心念念的那片陆地,却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他不知道这场煎熬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他眼底的慌乱,他心口的疼痛,全都是因为她。
他只知道,此刻坐在宴会厅里的林未晚,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而这场被迫同席的婚礼,不过是这场漫长痛苦里,又一个让人窒息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