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站在《鲁迅全集》第七本前,指尖还停留在空中。方文正的魂魄刚刚划完那个“△”符号,嘴唇微动,无声地望着他。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等待。
沈墨从勘查灯后抬起头:“你又看到什么了?”
丁浩没回答,而是闭上眼,将玉片贴在掌心。寒意渗入经络,记忆碎片再次浮现——书屋灯光昏黄,男人推门进来,粗框眼镜反射着冷光,肩上的黑色帆布包微微倾斜,左肩带比右肩短一截。他走路时背包轻轻晃动,像是习惯了用左手扶它。
丁浩睁开眼:“那人左肩常年受力,背包总往那边偏。而且……他身上有股油墨味,混着旧纸张的气息。”
沈墨立刻调出监控画面,放大书屋外街角的便利店摄像头。时间是三天前傍晚六点四十二分,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站在货架前买烟,镜片反光遮住大半脸庞,但肩膀姿态与丁浩描述一致。他背上的帆布包边缘磨损严重,底部沾着一点暗红色污渍。
“这好像是印刷厂的人。”沈墨低声说,“这种包,他们单位发的劳保用品。”
技术组和协查组迅速比对辖区登记信息,锁定一个叫梁宏达的人,三十六岁,市印刷二厂校对员,住址距书屋步行大约十分钟。过去七十二小时内,他每天下班都会经过书屋,在玻璃门外停留至少十五分钟,有时低头看手机,有时只是站着。
“不是为了看书。”丁浩盯着监控回放,“他在等机会。”
沈墨当即联系派出所,以协助调查购书记录为由传唤梁宏达。对方接到电话时语气平静,称愿意配合。
两小时后,梁宏达出现在警局接待室。他身材瘦削,戴一副厚重黑框眼镜,说话轻声细语,帆布包放在脚边,拉链紧闭。沈墨递上茶水,请他回忆最近是否在书屋购买或咨询过特定书籍。
梁宏达摇头:“我就随便看看,没买什么。”
谈话持续二十分钟,期间他始终未打开背包。沈墨借口安排笔录,让辅警带他去另一间房间更换识别服。就在梁宏达脱下外套的一瞬,早已等候的便衣民警迅速取走帆布包,换上一个外观几乎相同的仿制品。
原包被立即送往临时勘查车。
丁浩戴上手套,拉开拉链。包内整齐码放着几本工作手册、一支红笔、一盒创可贴和半瓶矿泉水。表面看不出异常,但他伸手探入最内侧夹层时,指尖触到一处异样——夹层布料有轻微凹陷,像是被硬物长期挤压形成的印痕。
他取出玉片,贴在包内衬上。
一股阴冷感顺着指尖爬上来,伴随着细微震颤,仿佛某种金属曾在这里剧烈撞击过。画面闪现:黑暗中,一只手猛地抽出包中的钝器,挥下——
丁浩猛然抽手。
“这里面藏过打人的东西。”他说。
技术组接手后开始拆解夹层。缝线被小心剪开,露出内部衬布。法医到场后对比照片,确认布料凹陷形状呈椭圆钝角,边缘带有放射状刮擦纹路,与方文正颅骨骨折形态高度吻合。
“凶器很可能就是从这包里拿出来的。”法医合上报告,“应该是金属块或者铸铁件,重量在一公斤左右。”
沈墨看向丁浩:“现在缺的是直接证据——怎么证明这包进过书屋?怎么证明里面的东西伤过人?”
丁浩没说话,拿起放大镜重新检查包内侧缝线。在靠近底部的一处针脚间,他发现了一小片嵌入的深灰色纤维,颜色与书屋地板不同,质地粗糙,像是织物碎屑。
“取下来送检。”他说。
半小时后结果传来:纤维成分与《福尔摩斯探案集》书脊封皮完全一致,染色工艺也相同。显微分析显示,其断裂边缘存在锐器刮擦痕迹,角度与刻痕工具吻合。
“他用同一个工具,既在书上划记号,也把书皮刮了下来。”丁浩低声说,“这片布,是在刻画过程中脱落,卡进了缝线里。”
沈墨眼神一凛:“也就是说,这个包不仅装过凶器,还装过作案工具,并且在书屋现场使用过?”
“不止。”丁浩翻过包体,指着内袋边缘一道不起眼的折痕,“你看这里,布料有反复折叠的压印,深度集中在三点,间距均匀——像用来固定某种扁平物体。”
技术组重新扫描内衬,果然在夹层夹层深处发现微量金属粉末,经检测为高碳钢残留,与美工刀片材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