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如一条蛰伏在黑暗中的长蛇,曲折向上延伸。青黑色的石阶被岁月与脚步磨得光滑,边缘处泛着淡淡的灰白,有些地方还沁着湿漉漉的潮气,踩上去隐隐透着刺骨的凉。
两侧的墙壁斑驳不堪,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内里暗红色的砖石,砖石缝隙里嵌着陈年的尘埃与干枯的苔藓,偶尔还能看到几道深褐色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利之物反复划过,在昏暗里透着莫名的狰狞。
墙壁上挂着几盏老旧的壁灯,是江婉前几日趁着白天勉强修复的。灯座早已锈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金属芯,缠绕的电线外面裹着的胶布发黄发脆,稍一触碰就有脱落的风险。灯泡是她从老宅储物间翻出来的钨丝灯,功率微弱,通电后只发出昏黄得近乎黯淡的光。
这光像是被周围浓稠的黑暗死死扼住了喉咙,挣扎着只能散发出有限的暖意,大半光芒都被吞噬在无边的墨色里,仅能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的石阶,连两人膝盖以上的区域都沉在模糊的阴影中。
光与暗的界限在回廊里变得格外扭曲,没有清晰的分割线,只有一片朦胧的过渡带。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晕开浅浅的圆,边缘处的光线逐渐变淡、消散,像是被黑暗融化了一般。
更远处的回廊深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仿佛凝固的墨汁,能清晰地感觉到它沉甸甸的压迫感,让人忍不住猜想,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正蛰伏在那片暗影里,贴着冰冷的墙壁缓慢蠕动,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猛地扑出来。
江婉的手臂紧紧揽着林见深的腰,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臂传来的刺骨寒意,那不是深秋夜凉带来的冷,而是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带着生命力流逝痕迹的冰寒,像握着一块久埋地下的玉石。
他的身体还在无法抑制地微颤,不是剧烈的抖动,而是一种细密的、持续的战栗,从肩膀蔓延到指尖,透过衣料传递过来,让江婉的心也跟着一阵阵发紧。
她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连日来的操劳早已耗尽了她的精力,加固绝室封印时透支的精神力,此刻正以尖锐的头痛回馈着她,痛感从太阳穴开始蔓延,像无数根细小的钢针,密密麻麻地穿刺着颅骨,每走一步,随着身体的晃动,头痛就加剧一分,眼前甚至偶尔会闪过细碎的黑晕。
四肢百骸都充斥着难以言说的酸痛与沉重,像是被灌满了铅,抬腿、迈步都变得格外费力,肌肉的酸胀感顺着骨骼蔓延,连指尖都有些发麻。
但她搀扶着林见深的手,却始终稳定而有力。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掌心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热,与他手臂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会下意识地调整步伐,放慢速度,配合林见深虚弱的步调,每走一级石阶,都会先稳稳踩实,再轻轻托着他的腰,帮他借力向上。
这是他们之间无需言明的默契,是无数个艰难日夜磨砺出的信任,也是这片绝望境地中,彼此唯一能抓住的依靠。
昏黄的灯光从上方斜斜照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扯得忽长忽短。有时灯光微弱,影子就贴着地面,矮矮胖胖的,显得有些笨拙;有时走到两盏壁灯之间,光线叠加,影子就被拉得细长,顺着墙壁向上延伸,顶端隐没在黑暗里,扭曲的轮廓如同跟随在身后的鬼魅,无声无息地追随着他们的脚步。
影子的边缘模糊不清,随着灯光的闪烁微微晃动,像是有了生命般,在冰冷的墙壁和石阶上蠕动、变形,让人看得心头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