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晚星!晚星!”黄砚舟嘶哑焦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强忍着后背火辣辣的剧痛——那里肯定嵌入了不少玻璃和碎石——支撑起身体,小心翼翼地将晚星从怀里扶出来一点,借着应急灯昏暗的光线,急切地检查她的状况。
晚星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烟尘和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只能看到黄砚舟近在咫尺的、布满灰尘和血痕的脸,还有那双盛满了惊魂未定和深重恐惧的眼睛。他左肩的绷带早已被鲜血和污渍浸透,颜色深得发黑。
“我……没事……”她呛咳着,努力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她动了动手,掌心传来钻心的刺痛,低头一看,那枚凤凰胸针依旧被她死死攥着,尖锐的尾羽刺破了皮肤,鲜血染红了金色的凤凰翎羽和她的手掌,红得刺目惊心。
黄砚舟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染血的胸针和她血肉模糊的手掌上,瞳孔猛地一缩!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暴怒和嗜血的杀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他眼底轰然爆发!比左肩的枪伤、比后背的灼痛更猛烈百倍!
“阿成!!”他猛地抬头,朝着浓烟弥漫的车库入口方向发出一声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咆哮,声音里蕴含的冰冷杀意让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冻结!“清点伤亡!封锁所有出口!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叫‘磐石’小组立刻接管大厦所有系统!启动最高战备!给我查!挖地三尺也要把放炸弹的杂种揪出来!我要活的!!!”
他的咆哮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带着血淋淋的戾气。阿成和其他几个反应快、及时找到掩体幸免于难的保镖立刻行动起来,动作迅捷,眼神冷冽如刀。
黄砚舟吼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毁灭欲。他转过头,看向怀里的晚星时,那骇人的戾气瞬间收敛,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心疼和一种近乎破碎的后怕。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极其轻柔、极其小心地掰开她紧握的手指,将那枚沾着她鲜血的凤凰胸针取了出来。金属冰冷,血迹温热。
“疼吗?”他低声问,声音沙哑得厉害,用染着自己血迹的指尖,极其笨拙却又无比轻柔地擦拭着她掌心被刺破的伤口边缘,试图拂去上面的灰尘和碎屑。
晚星看着他低垂的、写满痛楚和自责的眼睫,看着他染血的指尖在自己掌心笨拙而轻柔的动作,看着他绷带上不断扩大的深色血渍……所有的恐惧、委屈、愤怒和后怕,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疼……”她哽咽着,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血污,滚烫地滑落,“砚舟……我好疼……”她不是在说掌心的伤口,而是在说这接二连三、无休无止的刺杀!在说这步步惊心、永无宁日的绝望!在说眼睁睁看着他一次次为自己流血受伤的心如刀绞!
黄砚舟的心被她的眼泪狠狠烫了一下,痛得几乎窒息。他猛地将她重新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生命去填补她所有的恐惧和伤痛。“我知道……我知道……”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反复呢喃,下颌紧紧抵着她的发顶,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承诺,“很快就不疼了……很快……我保证……”
他抬起头,望向车库入口外那一片被爆炸撕碎、正被消防车刺目灯光笼罩的狼藉景象。拾光大厦一层临街的玻璃幕墙被彻底炸毁,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架和满地的碎玻璃,如同一个巨大的、流着血的伤口。大厦外墙上,那只巨大的LEd凤凰标识,在爆炸的波及下闪烁了几下,却顽强地再次亮了起来!在硝烟弥漫的夜色中,在红蓝警灯的映照下,那只浴火的凤凰,翎羽飞扬,姿态不屈,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血的洗礼,正欲发出更加璀璨夺目的光芒!
黄砚舟染血的臂膀紧紧环抱着怀中颤抖的爱人,目光穿透废墟的硝烟,投向那浴火重生的凤凰图腾。他眼中的暴怒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为冰冷、更为决绝的、足以冻结一切的寒冰。那寒冰之下,是即将焚尽仇敌的滔天烈焰!
“扶我起来。”黄砚舟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不容置疑。
阿成立刻上前,小心地搀扶起他受伤的左半边身体。黄砚舟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和后背火辣辣的灼伤,站得笔直。他低头,看向依旧靠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却努力支撑着自己的晚星,向她伸出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晚星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迎上他深邃如寒潭、此刻却燃烧着焚尽一切烈焰的目光。她没有丝毫犹豫,将那只染着自己鲜血和灰尘的手,稳稳地放入了他的掌心。冰冷与温热,血迹与伤痕,在这一刻紧紧相握。
黄砚舟握紧她的手,力道坚定,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他不再看身后的废墟,不再看闪烁的警灯,拉着晚星,在阿成和几名精锐保镖的严密护卫下,一步一步,踏过满地狼藉的玻璃碎屑和爆炸残留物,朝着大厦内部,那间代号“磐石”的绝对安全屋走去。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踏在仇敌的尸骨之上。
---
“磐石”防弹会议室内,气压低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空气净化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驱散着从门缝渗入的、若有若无的硝烟气味。巨大的弧形屏幕上,幽蓝的冷光映照着黄砚舟毫无血色的脸,和他左肩上那片刺目的、被鲜血反复浸透的深色绷带。伤口在镇痛剂效力过去后,正以尖锐的、持续的剧痛提醒着他三小时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爆炸,以及更早之前,地下三层那场血腥的搏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皮肉,冷汗浸湿了他额角的碎发,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但他坐得笔直,像一柄插在鞘中、却随时要饮血的古剑。目光死死锁定着屏幕中央那个不断闪烁、移动的光点——那是从周正辉身上搜出的、属于林茂财最后心腹保镖的定位芯片信号,此刻正像一个索命的坐标,在屏幕上清晰地标注着目标的位置:新加坡东海岸,一个废弃的私人游艇码头。
“报告,‘暗影’一队已抵达目标区域外围。”
“二队就位,制高点控制。”
“三队完成水下潜行,封锁海面退路。”
“四队切断目标区域所有通讯及电力供应,完成。”
冰冷、简洁、毫无情绪波动的汇报声通过加密频道,从全球不同的角落传来,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清晰地响起。屏幕上,代表“暗影”队员的绿色光点如同最精密的猎网,无声地合拢,将那个代表着死亡的红点彻底围困在中央。
黄砚舟染血的指尖悬停在特制的加密键盘上方,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跳跃着冰冷的火焰。三小时前那场针对晚星的、丧心病狂的二次爆炸,那炽白的光、灼热的气浪、漫天飞射的致命碎片,还有晚星被气浪掀飞时惊惶的脸和她掌心被凤凰胸针刺破的伤口……这些画面如同淬毒的匕首,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晚星此刻就在隔壁的休息室里,由最好的医生检查伤势。他不敢去想,如果自己当时再慢一瞬,如果那爆炸的威力再强一分……
一股足以冻结血液的暴戾杀意,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席卷了他全身!左肩的伤口因为这股骤然升腾的戾气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在呼应他心中那焚尽一切的怒火。
“敢动我的人?”黄砚舟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平缓,却像万年冰川相互挤压发出的呻吟,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足以碾碎灵魂的冰碴和血腥气,在空旷冰冷的会议室里回荡,撞击着厚重的防弹墙壁。这轻飘飘的五个字,是宣告,更是对死亡名单的最终确认。
他的指尖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敲下那个冰冷的回车键!
“嗒!”
清脆的确认音如同丧钟敲响!
屏幕上,那代表新加坡行动的窗口瞬间放大!红外热成像的画面清晰地显示:一艘停泊在破败栈桥边的中型游艇舱内,几个代表人体的橘红色光点正焦躁地移动着。信号屏蔽生效的瞬间,他们明显陷入了混乱。
“行动。”黄砚舟薄唇微启,吐出两个毫无温度的字眼,如同神只下达最终的审判。
命令落下的瞬间,屏幕画面被切换!
新加坡,废弃游艇码头。
死寂的夜色被骤然撕裂!几枚特制的、几乎没有声响的震撼弹如同幽灵般从不同方向射入游艇船舱!
“轰!轰!”沉闷的爆响和刺目的强光在密闭空间内肆虐!画面里,那几个橘红色的光点瞬间剧烈扭曲、翻滚!
几乎在震撼弹爆开的同一毫秒,数道矫健如夜豹般的黑色身影从水面、从栈桥阴影、甚至从码头高耸的起重机吊臂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闪电般突入船舱!安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喷吐出短促致命的火舌!
“噗!噗!噗!”子弹入肉的闷响被震撼弹的余波完美掩盖。
画面剧烈晃动,夹杂着惊恐绝望的短促惨叫和身体倒地的沉重闷响。一个反应稍快的橘红光点试图扑向船舱角落的武器箱,但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欺近,一道冷冽的刀光在红外画面中划出致命的弧线!“噗嗤!”画面中代表那个光点的热源颈部位置瞬间爆开一片高温的橘红,随即迅速黯淡、消失。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在绝对的寂静中结束。不过十几秒,船舱内所有代表敌人的橘红光点全部熄灭,只剩下代表“暗影”队员的绿色光点快速移动、检查着战场。
纽约,暗巷深处。
两个刚完成地下交易、正沉浸在美梦中的林氏雇佣兵,喉咙处几乎同时爆开血花,无声无息地倒下,手中的钞票如同祭奠的纸钱飘落。
伦敦,废弃集装箱码头。
倒吊而下的“暗影”队员,枪口顶着目标的太阳穴,沉闷的枪响被巨大的货轮汽笛吞没。目标贴着冰冷的箱壁缓缓滑倒。
巴黎,幽深的地下酒窖。
闪光震撼弹的强光中,突入的黑色身影如同死神挥舞镰刀,精准的射击收割着混乱的生命。
吉隆坡,霓虹闪烁的非法赌场后门。
目标刚刚拉开车门,眉心便多了一个致命的血洞,身体软软地滑入驾驶座。
……
十八个窗口,十八场同步进行的死亡之舞。黄砚舟冰冷的瞳孔里,倒映着这来自全球不同角落的血色画面。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嗜血的狂笑,只有一种极致的、掌控生死的平静。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苍白的脸和染血的绷带,如同一尊坐在尸山血海王座上的复仇之神。
“当年我父亲没完成的事,”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的幽蓝,看到了更久远的血与火,看到了父亲黄启明倒在周、林两家阴谋下的不甘与遗憾,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今天,我来做个了结。”这不仅仅是对林茂财残余势力的清洗,更是对整个周、林联盟宣战的号角!是黄家两代人积蓄的血仇,在此刻轰然爆发的雷霆之怒!
就在这时,会议室厚重的防弹门被无声地推开。
晚星站在门口。她换下了那身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衣裙,穿着一件干净的米白色羊绒衫,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脆弱。额角的纱布和手腕的绷带刺眼地提醒着刚刚经历的劫难。医生显然给她用了镇定的药物,她的眼神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和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血与火淬炼过的、异常清亮的坚定。
她的目光越过房间,直直地落在黄砚舟挺直却染血的背影上,落在那巨大的、播放着全球血色画面的屏幕上。她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深切的、感同身受的痛楚,为他肩上那片刺目的深红,为他独自承受的这份血腥重担。
黄砚舟似有所觉,缓缓转过身。当他的目光触及门口那道纤细却倔强的身影时,眼底那足以冻结一切的寒冰瞬间融化,翻涌起复杂的心疼与难以言喻的温柔。
晚星一步一步走进来,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她走到黄砚舟身边,目光扫过他左肩那片被鲜血反复浸透、颜色深得发黑的绷带,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她呼吸一窒。她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抚上绷带边缘未被血迹完全覆盖的地方,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还疼吗?”她轻声问,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化不开的担忧。
那指尖冰凉的触感和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像一股温热的泉水,瞬间冲垮了黄砚舟心中那堵由暴怒和血腥筑起的高墙。所有的戾气、所有的杀伐决断,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对她无边的心疼和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歉疚。是他没能保护好她,才让她一次次陷入险境,才让她此刻带着满身伤痕站在这里。
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覆上她抚在自己肩头的手背,将那微凉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粗糙的掌心。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温柔:“不疼。”比起她掌心的伤口,比起她所承受的恐惧,这点痛,算什么?
晚星看着他强忍痛楚却故作轻松的脸,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再看向屏幕上那尚未关闭的、某个城市角落里代表目标最后生命热源彻底熄灭的画面。一股巨大的悲怆和一种更强烈的、必须参与其中的决心,在她胸中激荡。她不是需要被护在温室里的花朵,她是拾光的凤凰!她的父亲死于这场阴谋,她的报馆被夺,她的爱人因她流血,她自己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几遭!这血海深仇,她岂能置身事外?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恐惧和软弱都挤压出去。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伸向自己胸前——那里,别着那枚浴血的凤凰胸针。金色的凤凰昂首向天,尖锐的尾羽上,暗红的血迹已经干涸凝结,如同泣血的翎羽,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残酷而决绝的美。
她将那枚带着自己体温和血迹的凤凰胸针,从衣襟上取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然后,在黄砚舟深沉的目光注视下,晚星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将手中那枚染血的凤凰胸针,轻轻别在了黄砚舟胸前,靠近心脏位置的西装翻领上。
冰冷的金属棱角贴着他温热的胸膛,那上面干涸的、属于她的血迹,仿佛带着她的心跳和意志,烙印在他的心上。
“带上我。”晚星仰起脸,清澈的眼眸直视着黄砚舟深邃的瞳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室冰冷的空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如同凤凰涅盘时的清唳,宣告着她的重生与誓言。
窗外,暴雨早已停歇,只留下湿漉漉的夜色。拾光大厦外墙上,那只巨大的LEd凤凰标识,在爆炸烟尘的洗礼后,依旧顽强地亮着。此刻,在警灯与霓虹的交织映照下,它每一片翎羽都仿佛燃烧着涅盘的火焰,穿透城市的夜雾,将一道不屈的金红色光芒,投向这对并肩而立、即将掀起复仇风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