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议事厅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抽气声!甚至还有女记者的尖叫声!瞬间响成一片!镁光灯疯了似的闪烁,记录下这震撼灵魂的一幕!许多股东都震惊地捂住了嘴,脸上露出不忍卒睹的神情!就连前排那个一直神色漠然的总督府代表,此刻也脸色发白,眼神闪烁!
“阿爸——!”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穿透了所有的喧嚣!李晚星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死死抓住演讲台的边缘,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和愤怒而剧烈颤抖!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但她没有倒下!她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那双眼睛燃烧着如同地狱烈火般的仇恨,死死地、死死地钉在台下同样脸色惨白、惊骇欲绝的林正明身上!
她的声音透过话筒,带着血泪的控诉和玉石俱焚的决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看清楚!林正明!还有你们所有人!看清楚!这就是我阿爸林正弘!一个清清白白、顶天立地的男人!最后的样子!”
“他从来不是什么走私犯!他是被人陷害!是被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亲弟弟!联合外人!栽赃嫁祸!送进了地狱!”
“他扛下所有的罪名!不是因为他有罪!是因为他怕牵连黄家!怕牵连他刚满周岁的女儿!是因为他守着这份‘林黄永契’的承诺!守着作为黄家未来女婿的担当!”
“他死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死在了你们的贪婪和肮脏之下!连尸骨都找不到!可你们…你们这些刽子手!却还要像秃鹫一样!扑上来撕咬他留在世上最后的一点念想!连他留给女儿的一间小小照相馆都不放过!”
“你们…还是人吗?!”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泣血的控诉,带着滔天的恨意,狠狠地砸在死寂的议事厅里!砸得所有人脸色剧变!砸得林正明浑身剧震,面无人色!砸得那位皇家御用大律师脸色铁青,哑口无言!砸得总督府代表额角渗出了冷汗!
李晚星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激动而摇摇欲坠,她死死抓着演讲台,支撑着自己。她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震惊、沉默、或带着羞愧的面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发出了最终的宣言:
“我今天站在这里,站在拾光这块招牌下!”
“我要拿回的,不仅仅是那间码头边的照相馆!不仅仅是那几亩橡胶林地皮!”
“我要拿回的,是我父亲林正弘三个字的清白!是他被你们践踏了十五年的尊严!是他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本应得到的一切!”
“我要让全槟城!全南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拾光!它不仅仅是一个照相馆的名字!”
“它是我父亲用命守护的信念!是林家永不磨灭的骨气!是蒙冤者等待昭雪的灯塔!”
“它今天重新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所有人——”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它永不缺席!”
“属于林正弘的公道!属于拾光的荣光!我林晚星——”
“亲手!拿!回!来!”
最后五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破裂,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撼天动地的力量!在整个巨大的议事厅里久久回荡!震得水晶吊灯都似乎在微微颤抖!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如同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真空!
所有人都被这泣血的控诉和决绝的宣言彻底震撼了!股东们忘记了呼吸,记者们忘记了按动快门,连林正明都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座椅里,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啪!”
“啪、啪!”
“啪!啪!啪!”
一阵孤绝而清晰的掌声,突兀地、坚定地、由缓至急地响了起来!
声音来自演讲台侧后方!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黄砚舟不知何时已从座位上站起。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沉默的山岳。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旧是那副冷硬如冰的模样,只有那双深邃如寒渊的眸子里,翻涌着极其复杂、却又无比清晰的激赏与决绝!他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无视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一下,又一下,用力地、缓慢而坚定地鼓着掌!
那孤绝的掌声,如同惊雷,打破了死寂!更像是一把燎原的火种!
短暂的凝固之后——
“哗——!!!”
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整个议事厅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如同滚雷般席卷了整个空间!淹没了窗外的风雨声!
股东们站了起来!
记者们站了起来!
就连前排那位总督府代表,在巨大的震撼和压力下,也神色复杂地跟着站了起来!
掌声如潮!震耳欲聋!这是对李晚星泣血控诉的回应!是对那不屈灵魂的致敬!更是对“公道”二字最响亮的呼唤!
在这雷鸣般的掌声中,在这无数道或敬佩、或激动、或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注视下,李晚星紧绷到极限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微微晃了一下。巨大的情绪宣泄和精神透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及时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是黄砚舟。
他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她身边。他高大的身影替她挡住了大部分刺目的灯光和灼热的目光。他扶着她的手臂,动作看似克制,掌心传来的力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支撑。
李晚星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他更紧地扶住。他微微低下头,靠近她的耳畔,低沉的声音穿透雷鸣般的掌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温柔的沙哑:
“站稳。风暴…才刚刚开始。”
他的气息拂过她汗湿的鬓角,带着冷冽的雪松味道,却奇异地驱散了她心头的眩晕和寒意。她靠着他手臂传来的力量,勉强站稳了身体,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台下那一片沸腾的海洋。
林正明在保镖的搀扶下,脸色灰败,如同丧家之犬,在一片鄙夷的目光和嘘声中,仓惶地逃离了议事厅。他那位皇家御用大律师也脸色铁青地收拾着文件,狼狈离场。总督府代表则留了下来,脸色变幻不定,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接下来的流程,在一种近乎狂热的气氛中推进。黄砚舟亲自上台,以黄氏航运总裁的身份,正式宣布了《拾光照相馆股权重组及品牌重塑战略合作协议》,并展示了那份有李晚星亲笔签名的文件。他言简意赅,却掷地有声地宣告了黄氏对拾光的全力支持和对林正弘先生沉冤昭雪的坚定立场。台下掌声雷动。
当所有喧嚣终于尘埃落定,股东和记者们带着巨大的震撼和爆炸性的新闻素材陆续离场后,偌大的议事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璀璨的水晶吊灯重新亮起,将残留的雪茄烟雾照得无所遁形。满地狼藉的文件和踩踏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李晚星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演讲台前。身上那件旧蓝布旗袍早已被汗水和泪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过于单薄的轮廓。额角的纱布边缘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暗红色。巨大的精神透支和情绪过山车后,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扶着冰凉的演讲台边缘,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熟悉清冽气息的、厚实的羊绒大衣,轻轻地、带着不容拒绝的暖意,披在了她冰冷颤抖的肩膀上。
李晚星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却轻轻地按住了她想要动作的肩膀。那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她转过头。
黄砚舟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他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少了几分方才在台上的冷硬威严,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沉。他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他的目光,正落在她那只依旧紧紧攥着虹彩同心贝碎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上。
“松手。”他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口吻,却奇异地没有平日的冰冷,反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李晚星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的手指。那枚温润的贝壳碎片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流转着梦幻般的光晕。
黄砚舟的目光从贝壳碎片上移开,缓缓抬起。他的视线,如同带着实质的温度,从她苍白汗湿的额头,滑过她红肿的眼眶,掠过她微微颤抖的嘴唇,最后,沉沉地、深深地,落进她那双被泪水反复冲刷、此刻只剩下疲惫和茫然的眼睛里。
那目光极其复杂。有激赏,有沉重,有洞悉她所有脆弱的了然,甚至…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极其隐晦的…怜惜?那目光如同最深的漩涡,让她瞬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挣扎,只能被动地沉溺其中。
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从自己衬衫口袋里,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深蓝色天鹅绒首饰盒。
当盒子打开的瞬间,一道温润内敛、却又无比璀璨的光芒,瞬间映亮了李晚星的眼!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戒指的指环是由极其纯净的铂金打造,线条简洁流畅,泛着冷月般的银色光泽。而镶嵌其上的主石,却并非寻常的钻石,而是一枚被打磨得极其圆润、通体剔透、呈现出梦幻般淡蓝粉紫渐变虹彩的——虹彩同心贝!贝壳被打磨成完美的椭圆形,在灯光下流转着如同极光般变幻莫测的瑰丽光晕,美得惊心动魄!在贝壳的两侧,还巧妙地镶嵌着两粒极其微小的、切割完美的无色钻石,如同众星捧月,更衬托出主石的神秘与华贵。
这枚戒指,完美地将古老的信物与现代的工艺、将沉重的承诺与永恒的光芒,融合在了一起!它既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更是一件承载着血泪与誓言的图腾!
李晚星彻底呆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枚戒指,看着黄砚舟那张近在咫尺、冷峻却在此刻显得异常专注的脸庞。巨大的震惊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黄砚舟没有说话。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纱布的手,小心翼翼地,从丝绒盒子里取出了那枚戒指。他的动作异常轻柔,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又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极其神圣的仪式。
然后,在空旷寂静、唯有雨声淅沥的议事厅里,在璀璨水晶灯的辉映下,在满地狼藉的见证中——
他缓缓地、单膝屈下!
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她面前矮了下去。深色的西裤在膝盖处绷出利落的褶皱,垂落在地毯上。这个姿势,带着一种近乎臣服的庄重,与他一贯的冷硬威严形成了强烈的、令人心悸的反差!
李晚星的心跳骤然停止!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凉的演讲台上!
黄砚舟抬起头,目光沉沉地锁住她惊惶失措的眼睛。他伸出手,那只缠着纱布、带着薄茧的手,轻轻地、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托起了她那只冰冷僵硬、微微颤抖的左手。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轻轻擦过她冰凉的无名指指根,带来一阵细微的、如同电流般的麻痒。
他没有说任何求婚的誓言,没有询问她的意愿。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沉重的过往,有不容置疑的责任,有并肩作战的决绝,甚至…在那冰封的最深处,似乎还涌动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极其隐晦的…情愫?
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种穿越时光的沧桑和磐石般的承诺,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李晚星脆弱的灵魂上:
“星舟同辉,风雨共济。”
“这枚戒指,是祖父与你祖父,对着南洋星空刻下的航道。”
“也是我黄砚舟今日对你林晚星立下的血誓——”
“林家的公道,我替你讨。”
“黄家的债,我亲手还。”
“从今往后,你的战场,就是我的战场。”
“你的仇,我来报。”
话音未落,他捏着那枚流光溢彩的贝壳戒指,带着一种终结宿命般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地、缓缓地、套进了李晚星左手无名指的指根!
铂金的微凉与贝壳的温润,瞬间包裹了她冰冷的指尖!那枚流转着虹彩光晕的同心贝,如同一个小小的宇宙,牢牢地吸附在她的指间!戒指的尺寸完美契合,仿佛为她量身定做,带着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归属感!
黄砚舟的指腹,带着薄茧和纱布粗糙的触感,在戒指套入的瞬间,无意识地、极其短暂地擦过她无名指敏感的关节内侧。那一瞬间的接触,如同带着微弱电流的火花,瞬间窜遍李晚星的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浑身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震惊、屈辱、茫然、以及一种更深层悸动的复杂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
“你…”她猛地抽回手,声音带着惊惶的颤抖,看着指间那枚华美得刺眼、也沉重得如同枷锁的戒指,“你干什么?!谁要你的戒指?!谁要跟你…同辉共济?!你凭什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命运强行摆布的屈辱感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就想把那枚戒指撸下来!
然而,黄砚舟的动作更快!
他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却猛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想要褪下戒指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瞬间动弹不得!他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寒渊的眸子,此刻如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直直刺入她惊惶愤怒的眼底!
“就凭你刚才在台上,赌上拾光、赌上你父亲名誉喊出的那声‘我敢’!”
“就凭你签下那份股权协议时,破釜沉舟的决绝!”
“就凭你身体里流着林正弘的血!流着林家宁折不弯的骨气!”
“更凭我祖父黄继霆临终前,抓着我的手,留下的那两个字——‘正弘’!”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李晚星的心上!
“这枚戒指,不是聘礼,不是枷锁!”黄砚舟的目光如同磐石般坚定,紧紧锁住她,“它是信物!是契约!是绑在你我手上、提醒我们父辈血债未偿的…战旗!”
他握着她的手腕,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微微收紧,指腹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腕骨细微的颤抖和皮肤下急速奔流的脉搏。
“林晚星,你听清楚!”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最终的审判:
“从你签下名字、站上那个演讲台、喊出‘亲手拿回来’的那一刻起——”
“你和我,就已经被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这条船,注定要驶向风暴的中心!注定要撞碎挡在面前的所有礁石!”
“它没有退路!”
“你,也没有!”
他猛地松开她的手腕,霍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在浓重的阴影里!他俯视着她,那双寒眸里燃烧着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戴上它!握紧它!”
“用它…去挖出橡胶林三号井里的元凶首恶!”
“用它…去撕碎林正明和他背后所有的魑魅魍魉!”
“用它…去照亮林正弘三个字…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再次撕裂阴沉的天空!瞬间将黄砚舟那张冷硬如铁、燃烧着不动声色火焰的脸庞,清晰地烙印在李晚星的眼底!也将她指间那枚流转着虹彩光晕的贝壳戒指,映照得如同地狱烈焰中重生的星辰!
那光芒,亮得惊心动魄!也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李晚星呆呆地站在原地,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星舟”戒指沉甸甸的,带着铂金的微凉和贝壳奇异的温润。她看着黄砚舟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看着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苍白而惊惶的影子…
所有的挣扎、愤怒、屈辱…在这一刻,仿佛都被那戒指上流转的虹彩光晕和男人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所冻结。
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这条名为“复仇”的船…
她和他…都已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