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能看到所有人。
他能看到哪个孩子偷偷把饭留给饿肚子的朋友，能看到哪个士兵在战场上背起受伤的敌人，能看到哪个母亲抱着发烧的孩子走了一夜山路。
他都看得见。
这才是他想要的。
不是统治，不是崇拜。
是每个人都能自由地活一次。
他想起通天最后刻下的那句话：“来世再做兄弟！”
他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但他把自己的意思送进了树脉里。
总有一天，那些碎片会聚齐。
到时候，他就能找到他们。
不管是通天，还是老子，或者帝俊、后土。
他都要再喝一次酒。
再并肩一次。
再打一场痛快的仗。
他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丝震动。
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他顺着感应看去。
无数光点正从各个新生宇宙升起。
朝着这棵鸿蒙树飞来。
他愣住了。
那是……思念？
还没成型的生命，还没开口的语言，但他们已经在想了。
想那个劈开天地的人。
想那个笑着说自己还会回来的人。
想那个明明可以逃，却选择留下的傻子。
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它们不说话，只是往树里钻。
萧战的意识被这些光包裹住。
他感觉到了温度。
不是火的热，是人心的暖。
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一道最亮的光冲进了树心。
直接撞进他意识深处。
他听见一个声音，很小，但很清楚。
“大哥哥……”
是那个拿木剑的孩子。
他已经长大了，穿着盔甲，站在一座城楼上。
他抬头望着天，说：“你说过会有来世的。”
“我一直在等。”
萧战的手动了一下。
他想摸摸这孩子的头。
但他做不到。
他只能让树叶轻轻晃了晃。
风起了。
吹过平原，穿过山谷，拂过那座城楼。
孩子抬起头，笑了。
“你也在看着我吧？”
萧战没回答。
他只是把这片记忆，悄悄存进了树纹里。
他知道，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想起他。
会有更多声音汇进来。
他们会告诉他，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了。
或者更糟了。
但他都会听着。
因为他现在就是树。
是根。
是起点。
他不再需要名字。
也不再需要形体。
他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那一斧，是为了让他们能自己选怎么活。
他把这句话刻进年轮。
一圈，又一圈。
外面的世界还在长。
新的山，新的河，新的城。
有人开始画一幅画。
画的是一个男人，手持巨斧，站在天顶。
人们叫他“混沌之神”。
但只有萧战知道。
他从来不是神。
他只是个不想再跪着的人。
他最后看了一眼远方。
那里有个少女捧着蓝花，放在新开的庙前。
她说：“谢谢你让我哥哥走得安心。”
萧战闭上了眼。
他的意识完全沉进树心。
只剩下最后一丝感知还连着外界。
他等着。
等下一个想起他的人。
等下一个喊出他名字的声音。
等下一个愿意为别人举起刀的人。
他知道，那样的人，不会少。
因为自由一旦尝过味道，就不会再甘心做奴隶。
风又吹过来。
树叶沙沙响。
像在回应什么。
萧战的意识轻轻颤了一下。
他说：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