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带来的沉重警告并未随着雾气散去而解除,反而如同无形的枷锁,更紧地箍住了清风观。萧无涯依言将干粮、清水和地图打包装好,那柄名为“惊蛰”的桃木古剑更是片刻不离90身。剑身传来的温润雷意与他心口沉寂的煞气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既是一种安抚,也是一种时刻的提醒——危险已迫在眉睫。
他做好了随时突围逃离的准备,每一个夜晚都几乎和衣而卧,惊蛰剑就放在触手可及之处。阳佩依旧时常毫无征兆地变得温热甚至滚烫,仿佛有无形的眼睛在浓雾散去后的山林间持续窥视,寻找着大阵最细微的破绽。
清虚道长则变得更加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殿内,或是凝视那幅蜀山地图,或是默默擦拭保养着几件萧无涯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古朴气息的法器。观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弓弦,仿佛一点轻微的触动就会引发雷霆般的爆发。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高度戒备中,一个似乎被遗忘的日子,悄然来临。
清晨,萧无涯照例先观察院外桃树的情况(那几片乌黑的叶子范围又扩大了微不可察的一丝),然后开始日常的吐纳。当他结束修炼,走出偏房时,却意外地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麦香混合着甜香。
只见清虚道长正站在院中那方小石桌旁,桌上放着两碗清澈的泉水,还有两个……刚刚烙好的、冒着丝丝热气的饼子。
那饼子做得并不精致,甚至边缘有些微焦,但却是用最好的细面混合了野蜂蜜烙成,金黄酥软,香气扑鼻。
更让萧无涯愣住的是,那两个饼子的正面,分别用模具清晰地印着一个字。
一个印着“守”。
一个印着“正”。
道长今日并未穿着道袍,只是一身干净的灰布衣衫,花白的头发也仔细梳理过。他看向萧无涯,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平和,甚至堪称温和的神情,仿佛外面步步紧逼的杀机只是幻影。
“无涯,过来。”道长招招手,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紧张。
萧无涯迟疑地走过去,目光落在那两个饼子上,心中莫名一酸。他忽然想起来了……今天,似乎是他来到清风观的……第十五年整?也是他的……生辰?
自从懂事起,每年的这一天,道长都会默默为他做两个饼,silent地陪他吃下,从无多言。年复一年,他早已习惯,甚至常常在紧张的修炼中忽略这个日子。可今年,在这风雨欲来的时刻,道长却依旧……
“今日,你满十五了。”清虚道长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猜测,平和依旧,却似乎比往年多了一些什么,“十五年……真快。”
道长拿起那个印着“正”字的饼子,递到萧无涯面前,目光沉静而深邃地看着他:“吃了它。”
萧无涯默默接过,饼子温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却觉得喉咙有些哽咽。
清虚道长自己拿起那个印着“守”字的饼子,却没有立刻吃,只是摩挲着上面清晰的刻痕,缓缓道:“十五及冠,在山下世间,便是成人之时。该明事理,担责任,走正道了。”
他抬起头,目光如同能穿透萧无涯的眼睛,直抵他灵魂深处:“无涯,你可知为师为何年年今日,只做这两个饼,只刻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