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路过的，好心的，提醒你们身体有恙的……大夫。”陆羽的语气理所当然。
校尉看着陆羽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他那套坚不可摧的“法理”防线，在“生死”这个更根本的命题面前，瞬间崩溃。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都变了调。
“放……放行！”
城门大开。
钱三驾着傀儡，目瞪口呆地跟在陆羽身后，压低声音对同样震惊到麻木的铁无情说：“看见没，铁大人。这就叫‘精准打击’，直接攻击对方的‘硬件’，什么‘防火墙’都挡不住。”
铁无情艰难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在神都宽阔的朱雀大街上。
四周百姓神情安详，商铺秩序井然，一切都显得那么欣欣向荣。
但很快，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路过的白发老翁，看见陆羽，忽然停下脚步，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子不语，怪力乱神……”
紧接着，旁边卖炊饼的小贩也放下活计，跟着念道：“敬鬼神，而远之……”
“非圣人之书不视，非圣人之言不听……”
“存天理，灭人欲……”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
他们脸上没有敌意，手上没有兵器。
只是在自顾自地，用一种抑扬顿挫、整齐划一的语调，吟诵着圣贤的经典。
成千上万个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嗡嗡作响的声场。
这声场，带着奇特的“逻辑同化”之力，仿佛要将这世间一切不合“道理”的存在，都强行扭转、抹平。
铁无情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脑子里自己坚守一生的“王法”、“公理”，竟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要被那煌煌“天理”所覆盖、所取代。
钱三更是不堪，抱着脑袋痛苦地哀嚎：“我的天！这是‘精神污染’攻击！服务器正在被垃圾信息刷屏，我的cpU要烧了！”
这是天道院的第二招。
既然“法理”拦不住你，那就用“道理”淹没你。
用整个神都万民的口，念出同一个“理”，将你这个“异端”彻底同化、格式化！
陆羽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释放气势，也没有大声呵斥。
他只是从自己的行囊里，慢条斯理地，取出了一件东西。
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也不是什么惊天法宝。
那是一具完整的、巴掌大小的、不知名雀鸟的骸骨标本，每一根骨骼都洁白如玉。
陆羽伸出两根手指，夹起这具小小的骸-骨，对着它，轻轻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没有风，没有声音。
但就在气息拂过骸骨的瞬间，一股无形的、代表着“终结”、“寂灭”、“万物归墟”的绝对法则，以陆羽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那是一种比“天理”更古老、更霸道、更不容置疑的终极“道理”。
——万物，终将一死。
嗡——！
整条朱雀大街那仿佛能淹没一切的吟诵声，戛然而止。
所有百姓脸上的那种“圣贤”般的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仿佛都忘了自己刚才在做什么，然后又各自散去，继续着自己的营生。
街上，重新恢复了人间烟火的嘈杂。
那股无形的“精神污染”，被陆羽用一具小小的骸骨，轻而易举地“杀毒”了。
钱三目瞪口呆：“这就……好了？先生，您刚才干了什么？发了个大招？”
“不。”
陆羽将那具完美的骸骨标本收回行囊，声音平淡。
“我只是，给他们讲了一个众生平等的故事。”
他看着远处重新喧闹起来的街市，缓缓说出故事的名字。
“《尘归尘，土归土》。”
铁无情：“……”
他感觉自己再跟下去，不是道心破碎，就是脑子也要被彻底格式化了。
穿过半个城区，大理寺那座象征着森严法度的巍峨衙门，遥遥在望。
然而，还没等铁无情生出“回家”的亲切感，他的脚步就猛地一顿。
他看见，大理寺门口，站着一排排面容冷肃的官员。
他们身上的飞鱼服，他熟悉到骨子里。
正是他天刑堂的同僚。
为首的，是大理寺的少卿，司马刚。
一个以铁面无私、刻板守旧而闻名的老顽固，也是铁无情多年的上司。
司马刚看着风尘仆仆的铁无情，眼神里没有半分昔日的情谊，只有冰冷的法度。
他缓缓举起一只手，那只手上，拿着一份盖着大理寺卿朱红大印的……拘捕令。
“大理寺总捕头，铁无情。”
司马刚的声音，比他手中的拘捕令，还要冰冷。
“你勾结邪魔，祸乱南疆，罪证确凿。”
“我奉寺卿大人之命，将你，就地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