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那股盘踞了三百年的腐朽与怨憎,被彻底涤荡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带着永恒墓园气息的沉寂。
皇帝站着。
他的身躯不再佝偻。
枯槁的血肉被磅礴而死寂的力量填充,皮肤不再是死灰色,而是呈现出一种不带活人气息的玉石般光泽。
黑发如墨。
眼眸深邃。
仿佛蕴藏着一座镇压了神魔的古老陵园。
他身上的龙袍依旧,却散发出古老而沉重的气机,那不再是人间帝王的威仪,而是一种超然物外的,墓主人的苍茫。
他成了一尊行走的……不朽神龛。
是前朝武神的棺椁,也是他自己的墓碑。
他对着陆羽,深深一拜。
这一拜,无关君臣,无关权柄。
只是一个重获“完整”的死者,对为他验明正身、选定归宿的送葬人,献上的最高敬意。
“朕,从此为你守墓。”
他的声音沉浑。
每一个字,都带着镇压神魂的重量,不再有丝毫虚弱。
“守的,是这大周的墓,也是那武神的墓。”
陆羽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向御书房外。
那里,晨光穿透殿宇,皇城深处的瓦檐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你只是墓碑。”
陆羽的声音很淡。
他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宫墙,望见了那片被迷雾笼罩的,皇城最深处的禁地。
“而我,要去找到那个修墓的‘工匠’。”
皇帝的瞳孔骤然收缩。
工匠!
那个将他当做“容器”,将大周皇朝当做“试验场”,隐藏在最深处,为他“缝合”灵魂的神秘国师!
他曾以为那是延续皇朝的救赎。
此刻方知,那不过是一个以江山为布,以万民为线,玩弄着禁忌“缝合”艺术的疯子。
他曾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受人庇护。
现在才明白,他只是被精心“缝合”起来的……一个试验品。
“他在……观星台。”皇帝压抑着极致的恨意与恐惧。
陆羽没有再问。
他转身,迈步。
对他而言,一个长达三百年的案子已经归档,这具京城里最复杂的“活尸”,也已入土为安。
剩下的,是清理现场,找到污染源。
当陆羽走出御书房的刹那。
“嗡——!”
整座皇城的地脉,发出一声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哀鸣。
那不是悲戚,更像是一种漫长压抑后的,如释重负的呻吟。
仿佛一头被囚禁了三百年的巨兽,其身上的枷锁,终于被斩断了一根。
宫墙上,古老的青苔簌簌落下。
琉璃瓦片泛起一阵明灭不定的幽光,像是在适应骤然变得“干净”的天地。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盘根错节的黑色魂线,正在从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从那些沉睡在宫殿深处、暗巷角落的灵魂碎片中,缓缓褪去。
京城的天,似乎都亮了一分。
那是一种从根基处被涤净的清澈。
压抑了数百年的凝重,悄然消散。
陆羽走在皇城宽阔的御道上。
他月白色的仵作服纤尘不染,与这古老宫殿的沉重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步伐从容,如同走在自家后院。
只是目光,始终平静地望向皇城深处。
观星台。
这座京城最高耸的建筑,此刻散发着前所未有的诡异气息。
塔身由黑曜石与古铜铸就,其上铭刻着无数繁复而扭曲的符文。
这些符文并非观星所用,更像是一张张无声哭嚎的嘴巴,密密麻麻地覆盖着塔身。
这里,是整个“活体寄生法阵”的核心。
一个身穿黑袍、脸戴青铜面具的国师,正盘坐于观星台最顶端的祭坛中央。
他枯槁的双手,十指如钩,拨弄着祭坛上方的无数透明丝线。
这些丝线,连接着整个皇城,连接着皇室血脉,连接着每一个被他“缝合”的灵魂。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自己最完美的“藏品”——那具融合了皇室龙气与武神残魂的“永生帝王”,与他失去了连接!
他耗费百年心血,用来编织这张巨网的“主线”,断了!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