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任“楼主”,都不是简单的继承衣钵。
他们都是一件由前任“楼主”的灵魂残片缝补起来的,活着的补丁怪物。
他们的本体,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而他们的灵魂,是由无数个死去的“楼主”层层叠叠“缝合”而成的畸形集合体。
“难怪。”
陆羽终于想通了雨姬那日所言的深层含义。
“难怪雨姬说,‘楼主’会每隔一甲子,更换一具身体。”
因为每一具血肉之躯,只能承受住一个甲子的“缝合”与腐蚀。
时间一到,躯壳就会彻底崩溃。
他们必须找到新的“容器”,继续那令人作呕的缝合仪式。
“咚咚咚!”
急促而凌乱的敲门声,伴随着郑克焦急到极致的呼喊,猛然打破了仵作房的死寂。
“陆先生!不好了!出大事了!”
郑克冲了进来,连气都来不及喘匀。
他整个人仿佛都被某种巨大的恐惧掏空了。
“听雨楼附近…听雨楼方圆百米内,挖出了七具尸体!”
郑克嗓音沙哑,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全都是昨夜在听雨楼逃散的富商与宾客!”
“死状…极为诡异!”
陆羽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在油灯微弱的光芒下,显得异常诡异。
“死状如何?”
他语气平静,像是在询问一道日常的尸检报告。
“心脏…”
郑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出胆汁。
他看到陆羽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就觉得全身血液都被冻结。
“他们的心脏…全都不见了!胸口一个血窟窿,像是…被人用某种力量,活生生掏走的!”
陈皮闻言,两眼一翻,直接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他在找新的‘电池’。”
陆羽看着陈皮,语气淡淡,仿佛在解释一个小学算术题。
郑克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电池?”
陆羽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一点墙角瘫软的雨姬。
那动作,带着一种极致的嫌恶。
“我废了她这个‘插头’,切断了她与‘镇国黑铁’的联系。”
“如今,‘楼主’的力量必然受损,他那具由无数灵魂缝合而成的‘活尸’,必然开始加速衰败。”
陆羽的声音中,透着一种冷酷的分析。
“他需要新的心脏,来作为与‘镇国黑铁’建立联系的‘活体引子’。”
“他需要更多、更鲜活的灵魂,来补充他即将被我破坏的‘缝合’状态。”
郑克听得头皮发麻。
活尸。
这个词,比任何妖魔鬼怪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陆先生!”
郑克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他从未觉得如此无力。
“是…是立刻调集所有精锐,全城搜捕吗?!”
“不必。”
陆羽脱下沾染了琴身怨气的手套,慢条斯理地换上另一副。
他拿起尸检台上,那把只为最完美的素材而准备的,薄如蝉翼的剔骨刀。
刀锋,在油灯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刀面上,倒映出他那双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眼。
“只是一具缝合的活尸而已,验起来,应该会很有趣。”
他的目光穿过仵作房的门,望向京城深沉的夜色。
仿佛已经锁定了那个正在暗夜中疯狂狩猎的怪物。
“不用找了。”
陆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狩猎他的心脏。”
他用丝帕擦拭着剔骨刀,刀刃在手中发出细微的轻鸣,如同即将饮血的兴奋。
“我,狩猎我的尸体。”
他抬起头,眼神平静而冷酷。
“告诉他,从今往后,我大理寺仵作房,只收尸,不留活口。”
“下一个。”
陆羽轻轻抚摸着刀身。
“轮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