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郭淮。
……
观星台,高耸入云,仿佛能摘星揽月。
陆羽和陈-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辆吱呀作响的运尸车,推到了空旷寂寥的顶层平台。
夜风呼啸,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大夏皇帝负手而立,正仰望着无尽的星空,仿佛天下万物都不及这星河璀璨。
大太监王振,如一道影子般侍立在侧。
而神鹰卫指挥使郭淮,则站在另一边,身形笔挺,神情肃穆。
“陛下,大理寺仵作陆羽,带到。”郭淮微微躬身,打破了寂静。
皇帝没有回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淡淡的“嗯”声。
陆羽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草民陆羽,叩见陛下。”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听说,你抓到了杀害张辅的凶手?”
“回陛下,抓到了。”陆-羽站起身,伸手指向身后的运尸车。
郭淮走了过来,再次掀开白布,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
“陆仵作,你带一具尸体来面圣,是想让死人开口说话吗?”
“回郭大人。”
陆羽直视着他,缓缓开口。
“死人,确实会开口。”
他走到车前,一把扯下整张白布,将鬼面杀手那张青白僵硬的脸,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夜风中,陈皮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显得格外清晰。
“陛下,此人便是‘鬼面’!”陆羽朗声道,“他已招供,幕后主使,便是……”
“住口!”
郭淮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暴喝。
“陆羽,你竟敢妖言惑众!此人乃是负隅顽抗的北狄奸细,早已畏罪自尽。你却想在此攀诬朝廷命官,是何居心!”
“是不是攀诬,验过便知。”
陆羽不为所动,从袖中从容取出一卷画轴。
“陛下,请看。”
他当众展开了那幅《张辅遇害图》。
“此画,乃是张侍郎临死前,眼中所见的最后一幕。”
陆羽的手指点在画中那个鬼面人的身上。
“凶手,是个左撇子,虎口有常年握持特殊兵器留下的厚茧,下巴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说完,他转过身,一把扳过“尸体”的下巴,将那道疤痕清晰地展示给皇帝看。
他又抬起“尸体”的左手,虎口处的老茧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郭淮冷笑。
“天下有疤痕和老茧的人多了去了,这算什么证据?”
“但来自东海、惯用渔叉、且是左撇子的高手,整个京城,或许只有一个。”
陆羽的目光,如刀锋般直刺郭淮。
“郭大人,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郭淮的面部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镇定。
“一派胡言!陆羽,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岂容你信口雌黄!”
“郭淮。”
皇帝终于转过身。
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威压,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朕也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些什么。”
陆-羽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压低,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顿地说道:
“鬼面还交代,今夜子时,兰荷码头,会有一艘从东海来的私船靠岸。”
“船上运送的,不是丝绸茶叶。”
“而是足以武装一支重甲军队的‘黑铁’!”
“谋逆所需的黑铁!”
郭淮握着刀柄的手,猛地一紧,指节瞬间发白。
陆羽知道,他赌对了。
“陛下,郭大人如此紧张,莫非是心虚了?”陆羽步步紧逼。
“大胆狂徒!”
郭淮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雪亮的刀锋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寒光,直指陆羽咽喉。
“竟敢在御前离间君臣,构陷忠良!来人!将此獠给我拿下!”
周围的神鹰卫瞬间围拢上来,杀气四溢。
“郭指挥使!”
王振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他向前跨出一步,挡在了皇帝身前。
“你想在陛
郭淮双目赤红,牙关紧咬。
“公公明鉴!此人勾结奸细,图谋不轨,罪当万死!”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陆羽忽然动了。
他转身走到运尸车前,并指如刀,快如闪电,在“尸体”胸口的膻中穴、鸠尾穴上连点数下。
“咳!咳咳咳!”
一声剧烈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骤然划破了观星台顶的死寂!
那具“尸体”,竟猛地坐了起来!
他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
“诈……诈尸了!!”
陈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而郭淮,整个人像是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踉跄着向后退了两大步。
鬼面杀手茫然地看着四周,当他看到郭淮那张写满惊骇与恐惧的脸时,所有求生的本能和被抛弃的绝望,瞬间冲垮了他的心防。
他知道,自己彻底没有退路了。
他挣扎着从板车上滚落,重重地跪倒在地,朝着皇帝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陛下!罪民……罪民要告发!”
“是郭淮!就是神鹰卫指挥使郭淮!”
“他走私军械,蓄养私兵……兰荷码头的船……船上运的就是证据!”
“罪民所言,句句属实!”
真相,在死人的“开口”中,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