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霓裳羽衣楼,灯火辉煌,宛如京城这顶华美官帽上,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楼内丝竹悦耳,水袖翩跹,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然而,当王振那尖细却充满威严的嗓音,在戏楼门口响起时,整个霓裳羽衣楼的喧嚣,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利刃,瞬间斩断。
“宣——霓裳羽衣楼班主,携头牌‘赛月奴’,即刻入宫!”
看戏的王公贵族,寻欢的富商巨贾,所有人都惊愕地停下了手中的酒杯,循声望去。
只见戏楼门口,黑压压地站着一排大内侍卫,个个手持绣春刀,面容冷峻,杀气腾腾。为首的,正是司礼监掌印,王振王公公。
这阵仗,哪是请人去唱戏,分明是去抄家!
戏楼的班主,一个养得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王振面前,吓得浑身筛糠。
“不……不知公公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王振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咱家的话,你没听清吗?人呢?”
“在!在!月奴……月奴正在后台上妆,小人……小人这就去叫她!”班主磕头如捣蒜,屁滚尿流地跑向后台。
东宫,承恩殿。
郑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大殿里来回踱步,额头上的汗,擦了一层又一层。
“陆羽!你……你糊涂啊!”他压低了声音,对着一旁气定神闲的陆羽,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怎么能把王公公给牵扯进来?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将皇帝的心腹太监当枪使,这在郑克看来,简直是疯了!
陈皮也吓得不轻,他扯了扯陆羽的袖子,小声说:“陆哥,这回……这回是不是玩得有点太大了?万一那戏楼里的人,狗急跳墙,对王公公不利……”
“放心。”陆羽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我赌的,就是王公公,比我们更想知道,霓裳羽衣楼里,到底藏着什么鬼。”
太子李建成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着陆羽,眼中充满了不解:“陆先生,孤也不明白。你为何要行此险招?”
陆羽笑了笑,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霓裳羽衣楼方向那冲天的灯火。
“殿下,您想,我们知道霓裳羽衣楼是贼窝,可我们有人手冲进去,把它翻个底朝天吗?”
太子和郑克都沉默了。
没有。大理寺和东宫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在不惊动三皇子和神鹰卫的情况下,对霓裳羽衣楼这种地方,进行大规模的搜查。
“那‘观星者’能在京城布下如此大局,其势力,盘根错节,远超我们想象。我们若是派小股人手潜入,无异于肉包子打狗。”陆羽的语气很平静,“但现在,不一样了。”
“王公公代表的,是陛下。他带着大内侍卫,奉旨‘请人’。这个理由,光明正大,谁也挑不出错。三皇子不敢拦,神鹰卫也不敢动。”
“这叫,打草惊蛇。”
陆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蛇,一旦受惊,就会乱。一乱,就会露出破绽。我要的,就是让他们乱起来。”
“而且……”他话锋一转,看向太子,“殿下,您觉得,普天之下,最想知道‘镇国玉璧’和‘龙脉’下落的人,是谁?”
太子心头一震,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父皇!”
“没错。”陆羽打了个响指,“王公公是陛下的眼睛和耳朵。今天,我把‘霓裳羽衣楼’这根刺,扎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回去后,会怎么跟陛下说?陛下听了之后,又会怎么想?”
郑克听得目瞪口呆,他看着陆羽,像在看一个妖孽。
这已经不是在查案了,这是在搅动风云,是在借力打力,是在将整个京城的浑水,彻底搅混!
他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太子,三皇子,神鹰卫,甚至是……当今陛下!
而他自己,这个小小的仵作,却始终站在风暴的中心,冷静地,等待着收网的那一刻。
“高!实在是高!”太子忍不住抚掌赞叹,看向陆羽的眼神,已经从依赖,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敬畏。
……
霓裳羽衣楼,后台。
这里与前台的喧嚣不同,气氛紧张得仿佛凝固。
一个身穿华美戏服,面容姣好,气质清冷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她就是霓裳羽衣楼的头牌,青衣“赛月奴”。
班主冲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描眉的手,稳稳地,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月奴!不好了!宫里来人了!是王公公!他指名道姓,要你入宫,为太子……安魂!”班主的声音都在发颤。
赛月奴描完最后一笔,看着镜中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淡淡地开口:“慌什么?”
她的声音,像她的名字一样,清冷如月光。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赛月奴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霞帔,“既然是陛下的旨意,我们,自然要遵从。”
她转身,看向后台阴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先生的棋局,岂是他们想破,就能破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