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北境,已彻底沦为一片修罗杀场。
龙族、流放之地叛逆、仙宫大军,三方势力如同三股失控的洪流,疯狂地碰撞、绞杀在一起,战况之混乱,亘古罕见。
这些新生的真龙,凭借强悍的肉身天赋和庞大的数量,根本不分敌我。在它们简单直接的认知里,除了赐予它们造化的“湖神”李辽草,其他皆是蝼蚁,皆是潜在的敌人和需要征服的对象。它们时而喷吐龙息焚烧仙宫战阵,时而挥动利爪撕碎流放者的防御,完全凭本能和一时喜好作战,将“混乱”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青背老龙吼叫着:“皆为土鸡瓦狗!皆为湖神大人脚下之阶!杀!杀!杀!”
厉战等人起初以为龙族是援军,但很快发现这些长虫敌我不分,连他们都照打不误。那归墟之刺虽强,但面对铺天盖地、皮糙肉厚的龙族,也难以瞬间清场。他们不得不分出大量精力应对龙族的无差别攻击,原本对阵仙宫的优势荡然无存,反而陷入被两面夹击的窘境。厉战气得破口大骂:“这群蠢龙!坏我大事!”
玄戮更是憋屈到了极点。他先是遭遇持有诡异圣器的叛徒,好不容易稳住阵脚,又被这群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旮冒出来的野生龙族冲得七零八落。在他和所有仙宫将士看来,这群龙族定然是流放之地不知用什么秘法召唤来的帮手,否则怎会如此巧合,专挑他们攻打叛逆时出现,还如此悍不畏死?玄戮挥舞战戈,浴血奋战,心中已将龙族和叛逆划上了等号:“叛逆与妖龙勾结,罪该万死!结阵!给本将杀!”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极其荒诞的一幕:
龙族在打仙宫,也在打流放者。
流放者在抵抗仙宫,也在防御龙族。
仙宫在镇压流放者,也在全力剿杀龙族。
龙息与仙术对撞,归墟之刺的灰芒与战戈的寒光交错,喊杀声、龙吟声、爆炸声、临死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直打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破碎的星辰残骸如同雨点般坠落,空间被撕开一道道漆黑的裂痕,又在本源法则下缓缓修复。鲜血染红了焦土,龙鳞与仙甲碎片四处飞溅,整个北境仿佛都要在这场疯狂的内耗中被彻底打碎。
玄戮身先士卒,战戈横扫,将一条扑来的火龙斩为两段,自己也被龙族临死反扑的烈焰灼伤了臂膀。厉战独臂挥舞归墟之刺,艰难地抵挡着一名仙将和数条风龙的围攻,身上再添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青背老龙则凭借强悍的肉身和呼风唤雨的神通,在战场中央横冲直撞,引得仙宫阵法与流放者的冷箭纷纷落在它身上,龙鳞破碎,鲜血淋漓。
三方都杀红了眼,都认为对方是罪魁祸首,都欲除之而后快。这场因误会而起的混战,其惨烈程度,竟远超之前任何一场有明确阵营的对决。
……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三方势力都损耗巨大,近乎筋疲力尽之际——
一股无超越了在场所有生灵理解极限的威压,骤然笼罩了整个北境战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奔腾的龙息停滞在空中,挥舞的兵刃僵持在半路,爆炸的仙光如同被冻结的烟花,甚至连修士们脸上狰狞的表情、龙族眼中狂暴的凶光,都彻底定格。
一切的喧嚣、杀戮、能量波动,都在瞬间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唯有那无处不在、沉重到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威压,在无声地宣告着——至高无上的存在,降临了。
天空的尽头,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他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尽的“寂静”与“虚无”凝聚而成的概念化身。他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存在”在那里,便让整个战场,乃至这片广袤的仙域,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正是这场席卷无数下位面、布设“周天星辰寂灭大阵”的沉默。
他没有去看那些挣扎在时间停滞中的龙族、流放者或仙宫将士,仿佛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他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的话),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扫过了那被龙族撞破、尚未完全修复的天穹壁垒,隐隐投向了下界的方向。
然后,他抬起了那只由虚无构成的手,对着下方混乱的战场,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