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明白了,这才是《无名策》真正的力量——它不是一部法典,而是一种融入了血脉的本能!
返程途中,她疲惫地靠在马车壁上。
忽然,她感觉一直紧握的掌心微微发热。
她低头摊开手掌,惊愕地发现,掌心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枚极薄的、还带着湿润水汽的陶片。
那陶片是在搬运中碎裂的一角,形状却恰好如同一枚完整的掌纹。
上面,用指甲划出了两个古朴的字迹。
“顺势。”
与此同时,北境。
苏清漪正在巡视一座刚刚囤满了秋粮的巨大粮仓。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一封密报如鬼魅般递到了她的手上——有奸商已勾结仓储胥吏,计划于三日后月黑风高之夜,纵火焚毁余粮,人为制造一场大饥荒,以十倍之利倒卖私囤的粮食!
苏清漪眼含杀机,原计划立刻调动亲兵,将整个仓区铁桶般封锁起来。
然而,当她深夜换上夜行衣,亲自潜入仓区查探时,却发现了让她惊疑不定的一幕。
一座座巨大的粮垛之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布下了一道道由浸透了水的湿麻布与装满清水的陶罐组成的隔离带。
这布局看似简单,却精准地卡在每一处通风口和木质结构连接处,俨然是陈默当年在宰相府厨房所着《灶台兵法》里,“隔火断燃局”的完美变体!
她心头剧震,循着夜间挑水的痕迹一路查访。
最终,在一间偏僻的杂役房里,她找到了那个“布阵之人”——一个沉默寡言的哑巴妇人。
妇人见她深夜到访,并不惊慌,只是默默地继续将麻布浸入水桶。
苏清漪示意手下退后,走上前去,用手语问她,是谁教她这么做的。
那妇人看了看苏清漪,也用笨拙的手势比划着:“有人教过……火,怕湿。更怕……慢。”
苏清漪凝视着她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变形的手掌,眼前瞬间浮现出多年前,陈默在厨房里,不急不缓地用一碗冰镇米汤,就轻描淡写浇灭了冲天油锅烈焰的场景。
“慢”……以慢克快,以柔克刚,这正是他兵法的精髓。
三日后,大火如期而至。
然而,烈焰只烧毁了最外围几座事先被搬空的空仓,便被那一道道看似脆弱的“水墙”牢牢阻断,再也无法寸进。
主粮仓毫发未损。
事后,苏清漪召见了那名哑巴妇人。
她没有给予任何金银奖赏,只是当着所有官员的面,亲自命人在粮仓的石墙上,镌刻下一条新的仓储规定:“防火不在兵,而在每日洒的一瓢水上。”
当晚,苏清漪在灯下批阅完所有文书,提起笔,准备给程雪写一封关于北境粮仓安然无恙的信。
笔尖刚刚触及纸面,她的手腕突然没来由地一颤。
那感觉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仿佛在这一瞬间,有一只温暖而熟悉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带着一丝无需言说的慰藉与赞许。
她猛然回首,身后空无一人,唯有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悠长。
西南边陲,一向干旱少雨的红土高原,此刻却像是被天遗忘的角落。
连续数月的烈日暴晒,让土地龟裂如网,最后一丝水汽也被蒸发殆尽。
程雪刚刚处理完南疆水患,便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
面对万里赤地、民不聊生的惨状,她亲自主持启动了一项前所未有的浩大工程——“云网集露”。
计划以司天监秘法,在方圆千里的山峰之间,布下由特殊金属丝线织成的巨网,于夜间捕捉高空中最稀薄的水汽,凝结成露,以解燃眉之急。
然而,工程启动已逾半月,巨网虽已铺开,天空却始终如一块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蓝色琉璃,连一丝云彩的影子都看不到。
连日无雨,连夜无露。
“云网集录工程”,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徒劳的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