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港岛,油麻地的笼屋像堆叠的铁盒,塞满了挣扎求生的灵魂。
夏天蜷缩在不足两平米的“笼位”里。
发霉的木板隔开了邻铺阿婆的咳嗽声,头顶的灯泡忽明忽灭,映着墙上用炭笔写的“活下去”,这是原主留下的最后痕迹。
三天前,她从星际战场的硝烟里跌进这片潮湿的黑暗,成了同名同姓的穷小子。
原主爹死得早,娘跟着跑船的走了,死了爹,跑了娘,剩下破碎的原主。
留他在笼屋靠打零工苟活,昨天为了抢个搬运的活计,被“联义堂”的喽啰打断了腿,咽气时怀里还揣着半个发霉的面包。
“咚咚咚!”铁笼被木棍敲得震天响。
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吊儿郎当地站在笼外,嘴里嚼着口香糖,身后跟着两个纹着龙的壮汉。
“夏天?欠联义堂的保护费该交了,别逼哥几个动手拆你这破笼!”
夏天扶着墙壁站起来,原主的记忆涌上来,联义堂是这片的地头蛇,每月要收笼屋住户三成收入,原主就是因为没钱交,才被打成这样。
她摸了摸腿上缠着的破布,血腥味混着霉味钻进鼻腔,眼神冷了下来。
“没钱。”她声音沙哑,却带着股让黄毛意外的硬气。
“没钱?”黄毛嗤笑一声,抬脚就往铁笼上踹,“那把你这破铺盖卷卖了!哥几个还等着去茶餐厅开荤呢!”
壮汉伸手就要掀夏天的笼门,手腕却被突然攥住。
夏天的手指像铁钳,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皮肉里,
这是在星际战场练出的狠劲,对付虫族的力道,捏碎个人的骨头绰绰有余。
“啊!”壮汉痛呼出声,另个同伙挥拳打来。
夏天侧身躲过,顺手抄起笼角的扁担,原主用来挑货的老伙计,木头被汗水浸得发黑。
她借着笼屋狭窄的空间转身,扁担带着风声砸在对方肋骨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壮汉捂着肚子滚在地上。
黄毛吓了一跳,摸出腰间的弹簧刀:“你敢动联义堂的人?活腻了!”
刀光刺来的瞬间,夏天想起在荒狼星用保温箱砸虫族的日子。
她猛地矮身,铁笼的栏杆挡住了刀锋,同时抬脚踹在黄毛膝盖上。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劲,黄毛惨叫着跪在地上,弹簧刀“当啷”掉在笼屋的水泥地上。
周围的笼屋传来抽气声,阿婆从木板缝里探出头,眼里满是惊惶:“小夏,快跑吧!联义堂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夏天捡起弹簧刀,刀刃抵在黄毛的脖子上,声音平静得可怕:“回去告诉你们堂主,这笼屋的保护费,我夏天替大家免了。再敢来闹事,下次断的就不是骨头。”
黄毛脸都白了,连滚带爬地带着同伙跑了。
笼屋里死寂片刻,突然爆发出压抑的欢呼,有人从笼位里递出块干净的布条,有人塞过来半盒止痛膏,阿婆颤巍巍地端来碗热粥,粥里飘着唯一的青菜叶。
“傻孩子,联义堂的堂主‘刀疤强’心狠手辣,你这是把祸根引到自己身上了。”
阿婆抹着眼泪,“要不你今晚就躲去码头,我给你找件码头工人的衣服。”
夏天喝着热粥,暖流熨帖着原主虚弱的身体。
无论在哪,被欺负到头上时,退让只会死得更快。
“阿婆,我不走。”她放下粥碗,眼神亮得惊人,“联义堂不是要找事吗?我等着。”
当晚,夏天没睡。
她借着灯泡的微光,用扁担在笼屋的空地上比划,星际战场的格斗术不适合狭窄空间,她得琢磨出一套能用扁担、砖块甚至牙齿制胜的路数。
邻铺的阿叔是退休的船拳师傅,看她练得章法混乱,忍不住隔着铁笼喊:“出拳要沉腰,像搬货时用巧劲,不是蛮干!”
夏天眼睛一亮,顺着阿叔的指点调整姿势,扁担在她手里渐渐有了章法,时而像枪扎,时而像刀劈,风声越来越响,震得铁笼嗡嗡发颤。
凌晨四点,笼屋的铁皮门被踹开。
刀疤强带着二十多个喽啰堵在门口,每个人手里不是钢管就是砍刀,为首的刀疤强脸上有条从眉骨到下巴的疤,看着格外狰狞。
“哪个杂碎敢动我的人?”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
笼屋里的人吓得缩在笼位里,只有夏天握着扁担走了出来。
她穿着原主那件洗得发白的背心,露出的胳膊上还有淤青,却挺直了脊梁,像株在石缝里扎根的野草。
“是我。”她平静地说,“保护费不合理,该废。”
“废?”刀疤强狂笑起来,手里的砍刀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在油麻地,我刀疤强说的话就是理!给我废了他!”
喽啰们像潮水般涌上来。
夏天不退反进,扁担横扫,最前面两个喽啰的膝盖被扫中,抱着腿倒在地上。
她借着对方的空档钻进人群,扁担竖起来格挡钢管,同时抬脚踹向旁边人的裆部,这是星际战场最实用的近身招,对付人渣尤其管用。
惨叫声此起彼伏。
夏天在人群里游走,看似杂乱的动作却招招狠辣,专打关节、咽喉、下三路。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刀疤强的喽啰们根本跟不上,砍刀钢管全落了空,反而被自己人误伤不少。
刀疤强看得目瞪口呆,他混了十几年江湖,从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年轻人,动作不像练过武术,倒像头被惹急的野兽,拼的是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
夏天解决掉最后一个喽啰,喘着气看向刀疤强,扁担上沾着血,不知是谁的。
“该你了。”
刀疤强这才回过神,挥刀就砍。
夏天侧身躲过,扁担顺着刀身滑上去,缠住他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拽。
刀疤强重心不稳,夏天抬脚踹在他脸上那条旧疤上,疼得他惨叫一声,砍刀脱手而出。
“服吗?”夏天的扁担抵在他的咽喉,眼神里的冷意让刀疤强打了个寒颤。
周围死一般的静,只有受伤喽啰的呻吟。
刀疤强看着满地哀嚎的手下,又看了看夏天那双毫无惧色的眼睛,突然觉得脸上的疤更疼了。
他混江湖靠的是狠,但眼前这小子,是真的不怕死。
“服……”刀疤强艰难地吐出个字,“油麻地的保护费,以后不收了。”
“不止。”夏天加重了力道,“联义堂在油麻地的地盘,归我管。”
刀疤强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说什么?”
“听不懂人话?”夏天弯腰捡起地上的砍刀,扔在刀疤强面前,“要么滚出油麻地,要么认我当话事人。选一个。”
笼屋里的人全傻了,阿婆捂着嘴,眼泪掉得更凶,这次却是激动的。
他们住了一辈子笼屋,被社团欺压了一辈子,从没敢想过,有一天能有人踩着社团的头,替他们出头。
刀疤强盯着地上的砍刀,又看了看夏天那双燃着野火的眼睛,突然明白了,这小子不是来抢地盘的,是来掀桌子的。
他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砍刀,猛地插在旁边的柱子上:“我选第二条!但你得答应我,以后联义堂的兄弟,不能饿肚子!”
夏天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刀疤强还有点义气。
“只要听话,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的。”
刀疤强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对着夏天抱了抱拳,这是道上认头的规矩:“强子……见过夏哥。”
身后的喽啰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跟着喊:“见过夏哥!”
夏天扔掉扁担,转身看向笼屋里的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从今天起,油麻地笼屋,没人再敢欺负你们。要活,咱们一起活。”
晨光从铁皮屋顶的破洞里照进来,落在夏天身上,像给她镀上了层金边。
邻铺的阿叔突然鼓起掌,接着是阿婆,然后是所有缩在笼位里的人,掌声越来越响,震得铁笼都在抖,像要把这几十年的憋屈,全给拍出来。
夏天知道,这只是开始。
在这吃人的七十年代港岛,要想活下去,甚至活得好,光靠拳头不够,还得有脑子,有狠劲,有能让所有人跟着你拼命的底气。
她看向刀疤强:“把你的人叫起来,跟我去码头。今天起,油麻地的搬运活,咱们联义堂接了。”
刀疤强一愣:“码头是‘和联胜’的地盘,咱们抢过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就打到他们善罢甘休。”夏天的眼神扫过满地狼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告诉他们,油麻地现在我说了算。”
七十年代的港岛,风云将起。
一个从星际战场跌来的灵魂,带着锅碗瓢盆里炼出的韧性,和战场上磨出的狠劲,正要在这片鱼龙混杂的土地上,砸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血路。
笼屋的铁栏杆挡不住她,社团的刀砍不倒她,因为她早就明白,真正的牢笼,从来不在外面,而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