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要有人来找茬了。”她轻声说。
阿木手里的扳手顿了顿，胸脯拍得砰砰响：“别怕！我以前在废料场打架，一拳能撂倒俩！再说林医生她们都帮咱们，真闹起来，咱们占理！”
她看了眼灶上温着的粥，是给附近孤儿院的孩子准备的。
不管谁来捣乱，这口热乎饭，总得让孩子们吃上。
夜色深了，铁皮房的灯在废料堆里亮着，像颗不肯灭的星星。
“夏记食铺”的招牌被风吹得晃了晃，红漆的字在月光下，看着竟有了点温度。
在这荒芜的殖民星上，一点人间烟火，正悄悄烧起来。
天刚蒙蒙亮，荒狼星的人造光源还透着层冷蓝，夏记食铺的铁皮门就被“笃笃”敲响。
阿木拎着扳手警惕地开门，门外站着两个穿灰制服的人，胸前徽章闪着“营养配给中心”的冷光。
“接到举报，你们无证售卖‘非标准食物’。”为首的稽查员晃了晃记录仪，镜头怼向灶台，“根据《星际食品管理条例》，所有食物必须经中心检测——荒狼星的土壤水源早就被污染，你们这铁锅煮的东西，谁知道藏着多少毒素？”
夏天从里间走出来，手里还捏着张豆芽生长记录，纸页边缘卷着毛边。
“我们的绿豆芽是章博士实验室培育的无菌种，土壤样本编号hL-073，昨天刚出检测报告。”
她把记录拍在稽查员面前，指尖点过“合格率100%”的红章，“倒是营养中心上周的压缩营养膏，抽检合格率才70%，需要我念具体批次吗？”
稽查员脸色僵了下，梗着脖子道：“少转移话题！没有中心许可，就是违规！跟我们走一趟——”
“走什么走？”阿木猛地把夏天拽到身后，扳手“哐当”砸在铁桌上，“昨天林医生带的巡逻队刚吃了三锅面，现在精神力稳定得很！你们敢扣人？”
正僵持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薇带着三个护士挤进来，身后跟着巡逻队的赵队长，军靴踏得地面发颤。
“这是我们队的精神力监测报告。”赵队长把终端拍在桌上，数据条红转绿的曲线清晰可见，“夏记的面能稳定精神力，章博士昨晚刚发了论文，你们没看？”
稽查员眼角跳了跳，刚要说话，门外又响起个慢悠悠的声音：“哟，这是查什么呢？”
众人回头，章博士拄着合金拐杖走进来，白大褂口袋别着“星际生物研究所”的胸牌。
他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份文件，金属封皮映着晨光：“夏记食铺的‘豆芽面’已通过星际医学联盟认证，属‘精神力辅助食品’，不归营养中心管。”
稽查员盯着文件上的烫金徽章，额头冒汗——那是连中心主任都得弯腰接的认证。
他忽然瞥见章博士拐杖头刻着的“王”字，猛地想起主任昨天骂的“老东西”，脸色瞬间惨白。
“这……是误会！”他慌忙收起记录仪，“我们就是例行检查，没别的意思！”
“误会？”阿木嗤笑一声，指着墙上的价目表，“刚才谁说要查封来着？”
“算了。”夏天突然开口，拿起灶上刚熬的骨汤，往林薇的保温桶里倒了半桶，“章博士，您尝尝新熬的汤，加了您给的无菌骨粉。”
章博士呷了口汤，点点头：“不错，钙吸收率提升了三个百分点。”他放下碗，对稽查员道，“回去告诉你们王主任，下周研究所要抽检营养膏，让他准备好批次记录。”
稽查员如蒙大赦，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林薇笑着把医疗站的高汤倒进锅里：“加这个，炖出来的面更香！”
赵队长扛着工具箱进来：“门轴松了吧？我给你们换个合金的，防踹！”
阿木摸着后脑勺傻笑，往灶里添了把柴：“今天加蛋！管够！”
夏天看着火苗舔着锅底，骨汤咕嘟冒泡，忽然发现灶台上多了份眼熟的白皮书，凌晨没注意，此刻才看清署名是“章”。
她想起章博士刚才喝汤时，悄悄往锅里撒的那勺“无菌菌菇粉”，指尖划过纸页上的“星际食材安全标准”，忽然笑了。
晨光终于穿透云层，越过铁皮房的破窗，落在“夏记食铺”的木牌上。
牌上的红漆被风吹得掉了点皮，却在阳光下透着股暖烘烘的劲。
夏天舀起一勺汤尝了尝，咸淡正好——原来有人早就替她铺好了路，而这人间烟火，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熬得出来的。
“阿木，加俩蛋！”她扬声喊道，声音混着汤沸的咕嘟声，脆生生的，“给章博士也留一碗，多加菌菇！”
铁皮房外，人造光源悄悄熄灭，真正的阳光漫进来，落在排队食客的笑脸上，像撒了层金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荒狼星稀薄的大气层，在铁皮房的合金板上投下片碎金似的光斑。
阿木已经生好了火，星舰级速热灶的蓝色火焰舔着锅底，咕嘟咕嘟的声响里，混着新磨的谷物粉香气——那是他凌晨跑了三个废料站，从旧研磨机里抢救出零件连夜修好的设备磨的，比之前的更细腻，带着点淡淡的麦香。
“夏天，面汤熬好了！”阿木端着巨大的金属盆过来，里面浮着葱花和薄如蝉翼的火腿片，“加了林医生送的脱水蔬菜，泡开了跟刚摘的一样鲜！”
夏天正对着章博士给的“精神力食材图谱”研究，图谱边缘的银色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微光。
她抬头笑了笑：“闻着就香。昨天最后来的老兵说想吃辣，我找了点晒干的红辣椒，你记得切碎拌进酱料里。”
“得嘞！”阿木转身往灶台跑，路过门口时差点撞到个小姑娘。
小姑娘约莫七八岁，扎着歪歪扭扭的辫子，手里捧着印着褪色小熊的饭盒，怯生生地往里探：“请……请问，能用能量碎片换吃的吗？”
夏天放下图谱走过去，蹲下身平视她：“当然可以，进来吧。想吃什么？”
小姑娘从怀里掏出布包，打开是十几块指甲盖大的能量碎片，边缘还带着没磨平的棱角。
“我只有这些……妈妈说这个能换吃的。”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够了，能换一碗蔬菜面。”夏天接过布包，把碎片倒进专门的盒子里，“阿木，来碗加蔬菜的热汤面，多放两颗青菜。”
小姑娘眼睛猛地亮了，却还是不敢动，直到夏天拉她坐到长条桌旁，才小声说：“谢谢姐姐。我叫丫丫，妈妈在医疗站当护工，昨天她下班说这里的面能让人暖和，我想给她带一碗回去……”
“没问题，”夏天摸了摸她的头，“等下装在保温盒里，回去还热乎着呢。”
这一幕落在刚进门的林薇眼里，她笑着走过来：“这是李护工的女儿吧？昨天李护工值夜班，硬是撑到天亮才交班，就为了来买面呢。”
“林医生早！”夏天招呼道，“今天要加辣吗？”
“来碗加辣的，”林薇摘下白大褂上的听诊器，揉了揉太阳穴，“昨天处理了个精神力暴动的病人，到现在头还疼，吃点辣醒醒神。”
说话间，食铺里渐渐热闹起来。巡逻队的士兵扛着枪进来，把腰间的能量晶“啪”拍在桌上：“老规矩，四碗牛肉面，加双倍辣！”。
几个穿工装的工人互相推搡着进来，手里攥着刚领到的“辛苦费”——几块沉甸甸的金属锭；甚至有两个昨天被稽查员带走过的邻居，红着脸进来：“想尝尝……能让士兵说好的面。”
夏天和阿木忙得脚不沾地，一个煮面盛汤，一个收钱打包，金属盆里的汤熬了一锅又一锅，灶台的火焰就没熄过。
丫丫捧着给妈妈带的面，临走时突然回头，把一块藏在口袋里的彩色石头放在桌上：“这个给姐姐，妈妈说这是幸运石。”
夏天拿起石头，上面还带着小姑娘的体温，阳光下泛着彩虹般的光泽。
她悄悄放进贴身口袋——这是食铺收到的第一份“非能量”礼物。
中午稍歇时，阿木数着盒子里的能量碎片和金属锭，笑得合不拢嘴：“夏天你看！这才半天，就比昨天一整天还多！咱们扩扩店吧？隔壁废弃仓库打通了能多摆三张桌子！”
夏天擦着桌子，点头：“得先跟管理处说，别又被当成‘违规扩建’。”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营养配给中心的银白色高楼，“而且我总觉得，昨天那两个稽查员不会就这么算了。”
“怕他们干什么！”阿木撸起袖子，“有巡逻队兄弟在，再说章博士给的认证文件，咱们占理！”
话虽如此，夏天心里还是不踏实。
她走到窗边，望着那栋像蛰伏巨兽的高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幸运石。
果然，下午刚开门，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领头的男人穿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把玩着金属钢笔，身后跟着两个穿黑夹克的壮汉，眼神带着戾气。
“哪位是店主？”男人的声音像冰碴子，扫过屋里的食客，“我是营养配给中心的市场督查，李涛。听说这里的食物‘未经检测就售卖’，按规定得停业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