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夏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看见火海中的千代,还是少女的模样,穿水色振袖,手持银质发簪,正对着一面破碎的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斗篷下伸出的枯手,正掐住她的脖颈。
“是钟表匠。”千代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枯骨手指指向火海中的黑影,“他说我们的执念是最好的‘养料’,能培养出最纯净的混沌。他把我们的灵魂封在画里,让我们永远重复死亡前的痛苦。”
黑影突然转头,斗篷下的脸一片模糊,却对着千夏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千夏挥笔甩出符阵,金色的光墙将火海隔开,却在触碰到黑影的瞬间瓦解。黑影伸出枯手,指尖弹出的黑色丝线如毒蛇般缠向她的手腕,千夏侧身躲开,丝线却缠住了她腰间的荷包,里面装着从第二卷获得的时间齿轮。
时间齿轮突然发出嗡鸣,金色的光芒将黑色丝线烧成灰烬。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火海中。千夏接住掉落的荷包,发现时间齿轮上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中渗出的金光,竟与符笔中的光芒遥相呼应。
“第二层幻境也破了。”千代的身影逐渐清晰,她的枯骨上开始长出细密的肉芽,仿佛在缓慢地恢复人形,“最后一层,是您自己的执念。”
第三层幻境,是千夏记忆中的苗寨。
青瓦木楼依山而建,吊脚楼的走廊上挂着风干的草药,母亲正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为她缝制苗族刺绣的荷包。阳光透过榕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艾草与糯米的清香。
“阿夏,过来。”母亲笑着招手,声音温柔得像春日的溪水,“荷包快缝好了,里面放了驱邪的草药。”
千夏的眼眶瞬间湿润。她有多久没见过母亲了?自从卷入怨念回廊,她无数次在梦中回到这里,却每次都在触碰母亲的瞬间醒来。她快步走过去,想要抱住母亲,指尖却穿过了她的身体,像触碰一道幻影。
“是假的。”千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符笔在掌心握紧,“这是画芯制造的幻境。”
母亲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她的脸开始扭曲,皮肤下的血管暴涨,变成黑色的丝线。千夏后退一步,看见母亲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逐渐变成咒怨的模样:长发遮住脸,白色的和服沾满血迹,伸出的枯手,指甲长达三寸,正对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不救我?”母亲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怨毒的恨意,“你明明看见我被拖进镜子,却只是站在那里哭!”
千夏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是啊,她当时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看着母亲被咒怨吞噬,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这份愧疚,这份无力,一直是她最深的执念。
“我不是故意的……”千夏的声音带着哽咽,符笔在手中微微颤抖,“我那时候太小了,我……”
“杀了她!”千代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急促的催促,“杀了这个幻境里的执念,你就能彻底解脱!”
千夏抬起符笔,笔尖对准母亲扭曲的脸。母亲的眼睛里流出黑色的泪水,突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和记忆中一模一样:“阿夏,符法的真谛,是守护,不是杀戮。”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千夏心中的迷雾。她突然想起枫死前说的“巫女使命是守护”,想起雪绪说的“符法是护人术”,想起伙伴们为了保护她而牺牲的身影。是啊,她学符法,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解脱,而是为了守护那些还活着的人。
“破!”
千夏大喝一声,符笔在空中划出复杂的符文。金色的光芒如利剑般刺穿母亲的幻影,幻影在光芒中逐渐消散,露出了后面的画芯。那是一幅没有完成的绢本,上面画着苗寨的风景,角落处刻着一个细小的螺旋纹路,与第一卷的紫檀木梳妆匣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终于……找到了。”千代的声音带着释然,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人形,穿水色振袖,眉眼温柔,只是脸色苍白得像纸,“画芯的核心,就是这个螺旋纹路。它是混沌的原生印记,也是钟表匠用来控制我们的钥匙。”
千夏举起符笔,准备刺穿螺旋纹路。突然,画芯剧烈震颤起来,绢本上的苗寨风景开始扭曲,变成了昆仑前哨的模样。十二个钟表残片从画中飞出,在半空中组成一个圆形,发出刺眼的金光。
“小心!”千代突然扑过来,将千夏推开。画芯中射出的黑色射线击中了她的后背,千代的身体在光芒中逐渐变得透明,像要融入画中。
千夏接住倒下的千代,发现少女的身体正在快速消散。千代笑着抬手,抚摸着千夏的脸颊,指尖冰凉:“我等这一天等了一百年。雪子说得对,解脱不是逃避,是有人能带着我们的希望走下去。”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银质发簪,上面刻着细小的符纹:“这是我的遗物,能增强符法的力量。第六卷……维度折叠的时候,它会帮到你。”
发簪递到千夏手中的瞬间,千代的身体彻底消散,化作点点金光,融入了画芯的螺旋纹路中。画芯开始发出嗡鸣,螺旋纹路逐渐扩大,露出了后面的黑洞,黑洞中传来钟表匠的声音,冰冷而诡异:
“很好,你找到了第一枚‘诱饵’。剩下的五枚,就在其他维度的核心里。”
千夏握紧发簪和符笔,看着黑洞中伸出的黑色触手,以及触手上缠绕的、属于其他伙伴的信物——阿明的桃木剑穗,陈默的怀表链,胖子的消防斧碎片。她知道,这场冒险还远远没有结束。
画芯的裂痕越来越大,黑色的怨气如潮水般涌出。千夏深吸一口气,举起符笔,对准了黑洞的中心。她的身后,雪绪、枫、佐藤的残影缓缓浮现,她们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伸出的手,与她的手紧紧相握。
“该结束了。”千夏轻声说,符笔在月光下划出最后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