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舞步(1 / 2)

和谐事务所的木门在清晨六点零七分发出第三声吱呀声时,诸葛铁牛正蹲在褪色的碎花地毯上调试咖啡机。

这台二手德龙机器是上周从社区废品站淘来的,不锈钢机身布满细密的划痕,像某种深海鱼类的鳞片。

他食指关节顶着蒸汽旋钮,指腹上还沾着昨晚修打印机时蹭到的墨粉,在金属表面留下淡淡的灰黑色印记。

“第三遍了。”赵胜男把文件重重拍在茶几上,搪瓷杯里的枸杞菊花茶晃出三滴金色水珠,在樱桃木桌面上洇出微型地图般的水痕。

她今天换了条深灰色工装裤,裤脚别着枚铜质指南针挂饰,走动时总在脚踝敲出轻响,

“王建军的加密日志破解进度卡在73%,技术部那帮人说需要你那枚SSR卡的能量波动做密钥。”

诸葛铁牛的指甲在咖啡机出水口刮下圈褐色垢渍。

这台机器的蒸汽管总在82c时卡壳,就像社区广场的地灯总在晚上七点零三分集体闪烁

——某种被熵增污染扭曲的物理规律。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废品站见到的怪事。

收废品的老刘把磁铁放在报废微波炉上,炉腔内竟飘起银色的金属絮,像被冻住的烟雾。

“试试这个。”

他从工具箱底层翻出个铝制饭盒,里面整齐码着十二块方形冰糖。

这是上周调解菜市场纠纷时,卖糖画的张师傅硬塞给他的谢礼,每块糖上都印着歪歪扭扭的“和”字。

当冰糖接触到咖啡机的加热盘时,褐色垢渍突然像活物般蜷缩起来,在金属表面形成螺旋状的纹路

——和林晓梅笔记里的和谐之核草图惊人地相似。

赵胜男的战术靴后跟在地板上敲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

她耳后的碎发不知何时沾了片银杏叶,那是昨天在特调局后院取证时沾上的。

昨夜西风突然卷起满地落叶,在停车场拼成半张残缺的人脸,技术组后来鉴定说那是熵增污染形成的视觉残留。

“外勤组在筒子楼西侧发现三个异常信号源。”

她突然从战术背心里抽出张红外热成像图,画面上三个橙红色光斑在302门口组成等边三角形,

“老周说这符合熵增教派的‘静默阵’布局,他们可能在测试新型污染装置。”

诸葛铁牛正往咖啡机里倒矿泉水,闻言动作顿了半秒。

水流在玻璃壶里形成逆时针漩涡,这是典型的熵增干扰现象。

他想起昨天傍晚送文件时,302的刘寡妇正把一捆晒干的曼陀罗搬进屋里,那些紫色花瓣在夕阳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旺财呢?”赵胜男突然发现脚边少了那团雪白的影子。

诸葛铁牛猛地回头,只见雪狮子犬正趴在文件堆上,鼻尖顶着林晓梅的笔记本。

每当它的爪子碰到某页特定的公式,纸页边缘就会泛起淡金色的光晕,像被阳光晒透的琥珀。

【检测到和谐能量共鸣,当前能量值7830点】

咖啡机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响,蒸汽管喷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诸葛铁牛伸手去关电源时,发现那些冰晶正在桌面拼出奇怪的符号

——和今早特调局发来的加密电文末尾符号完全一致。

这台被熵增污染过的机器,竟成了破译密码的关键。

“看来得去趟社区活动中心。”他把刚煮好的咖啡倒进搪瓷杯,褐色液体表面浮起层细密的泡沫,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旺财突然对着门低吼起来,项圈上的铃铛发出不规律的颤音,这是它感知到精神污染时的预警信号。

筒子楼的楼道永远弥漫着三重气味。

潮湿的霉味来自二楼漏水的卫生间,劣质煤气味是四楼老王的蜂窝煤炉贡献的,最诡异的是若有若无的杏仁味,技术组检测三次都查不出来源。

诸葛铁牛数到第三十七级台阶时,发现扶手上多了圈新鲜的划痕,深度恰好能卡住一枚一元硬币

——这是特调局标记危险区域的暗号。

“小诸葛!”三楼转角突然探出颗烫着羊毛卷的脑袋,李大芬的蓝布围裙沾着面粉,在晨光里像块融化的奶油,

“张屠户的猪肉摊又短秤,你去说说情呗?”她手里拎着的竹篮里,三颗土鸡蛋正在草编垫上轻轻滚动,蛋壳上还沾着新鲜的鸡粪。

赵胜男的战术靴在台阶上停住。

她注意到李大芬耳坠上的红绳有些异样,凑近才发现是根细如发丝的铜线,末端拴着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这是熵增教派最新的微型监听器,上周在城西菜市场收缴过同款。

“李阿姨这对耳坠真别致。”

诸葛铁牛突然伸手帮老人扶正耳坠,指尖故意蹭过芯片表面。旺财配合地打了个喷嚏,喷出的飞沫在阳光下划出金色轨迹,那是和谐能量干扰电子设备的典型反应。

监听器在口袋里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像捏碎颗泡发的黄豆。

活动中心的铁门总在推开时发出叹息般的声响。

诸葛铁牛数过门轴上的锈迹,横向排列的共有二十七道,每道锈痕里都嵌着细小的玻璃碴

——去年广场舞大赛时被失控的音响砸的。此刻大厅里已经聚了十七位大妈,王翠花正用红粉笔在黑板上画新舞步图谱,粉笔灰在光束里像飞舞的萤火虫。

“小诸葛快来!”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黑板边缘,粉笔灰簌簌落在藏蓝色的确良衬衫上,

“我们编了段《最炫民族风》的新队形,你给把把关。”黑板右下角的粉笔槽里,半截折断的粉笔正在缓慢变形,截面渐渐浮现出螺旋纹路。

赵胜男靠在铝合金门框上调试手环,全息投影在地面展开特调局的实时监测图。

当广场舞音乐响起时,屏幕上的污染指数突然出现锯齿状波动,在“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这句歌词处达到峰值。

她突然想起昨夜截获的教派通讯,其中反复提到“声波共振频率7.8hz”。

诸葛铁牛的皮鞋跟在水磨石地面敲出精准的节拍。

他注意到第三排左数第五个大妈的动作有些僵硬,那是住在501的陈寡妇,今早送牛奶时还说关节疼。

当他借口示范动作扶住她手腕时,发现老人的脉搏比正常快了十七次,虎口处有圈淡青色的勒痕

——和被精神污染者的典型症状完全吻合。

“陈婶家的花猫生了三只崽。”

王翠花突然凑过来,鬓角的银发上别着片虞美人花瓣,

“她说要送你只最胖的,昨天还抓了只三斤重的老鼠呢。”她说话时,黑板上的粉笔灰突然无风自动,在地面拼出只歪歪扭扭的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