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的金属门无声滑开，一名穿着深灰色制服、身形高瘦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的步伐精准而高效，眼神锐利如扫描仪，直接落在主屏幕林默的实时生理数据流上。她是行为分析组的高级专员伊芙琳。
“沃克技术员，报告现状。”伊芙琳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沃克立刻调出数据记录：“专员，目标Δ-07。基准感官过载测试通过，耐受度超常。情感映射测试中，他对特定关联刺激（个体苏婉）能产生强烈初始反应，但该反应能在毫秒级内被一种未知机制主动‘覆盖’或‘删除’，抑制速度非生理性。随后，他表现出系列无法归类、低能量级、高信息熵的无意义行为，包括随机敲击、无意义哼唱以及……幼稚的脱鞋动作。这些行为严重干扰了基础分析模型的运行效率，导致冗余计算量激增。”
伊芙琳专注地听着，目光扫过屏幕上林默闭目养神的画面，以及旁边疯狂跳动的、试图解析其行为模式的算法进程。“无意义？”她轻轻重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在追求绝对秩序的系统里，无意义本身就是最危险的噪音。他不是在反抗，他是在污染我们的逻辑基础。”
她转向控制台，手指飞快操作：“启动‘模式诱导协议’。加载预设行为库b-7至b-12。不再试图分析他的‘原因’，转而测试他对外部结构化刺激的‘模仿’与‘扭曲’能力。我们要测绘他这台‘错误发生器’的扰动范围和创造性边界。”
【个体Δ-07，准备进行行为协调性评估。】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在林默脑中响起。
林默睁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
房间内，柔和的光线开始以复杂的节奏明灭变化，同时，一种带有轻微韵律的电子脉冲声波响起，试图引导他的生理节律（如呼吸、心跳）与之同步。这是基础的生物节律诱导。
林默的呼吸频率似乎随着脉冲轻微波动了一下，但很快便脱离节奏，恢复到一种看似随意、实则难以捕捉的浅慢呼吸。他甚至抬起手指，开始用更快的、完全不合拍的敲击来“回应”那规律的脉冲，像是在用杂乱的电波干扰一首精心编排的乐曲。
【生物节律同步失败。目标表现出主动的节律干扰倾向。】系统提示。
伊芙琳并不意外：“记录干扰模式。增加视觉引导层级。”
屏幕上开始出现简单的、不断重复的几何图形运动轨迹（如圆形、三角形），暗示林默用目光或意念跟随。
林默的目光确实跟着图形移动了，但轨迹完全错误。他的视线跳跃、停顿、甚至偶尔反向移动，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解构”这个图形，而不是跟随它。更让分析系统崩溃的是，当图形消失后，他竟用手指在空气中凭空划拉出一个歪歪扭扭、无法闭合的、类似三角形的形状，然后盯着它，仿佛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视觉引导失败。目标对结构化信息表现出解构与重构倾向，重构结果不符合任何已知几何或符号逻辑。】系统声音似乎带上一丝无奈的杂音。
“有趣。”伊芙琳眼神锐利，“他不仅不按规则出牌，还在试图创造自己的、无效的规则。加载社交行为模拟片段。”
屏幕上出现一段无声影像：一个人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姿势。这是最基本的社交互动暗示。
林默看着那只虚拟的手，歪了歪头。然后，他缓缓抬起自己被束缚的手，却没有握上去，而是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那只虚拟手的掌心，随即迅速缩回。接着，他把自己那只碰过虚拟手的手指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最后一脸漠然地放下。
控制室里一片寂静。艾伦张大了嘴巴。沃克努力维持着专业表情。伊芙琳的眉头终于微微蹙起。这个反应……完全脱离了任何已知的社交行为模型，既非友好，也非敌意，而是一种……近乎荒诞的、探究式的“无效互动”。
【社交行为模拟失败。目标反应无法归类，行为意图无法解析。】
伊芙琳沉默片刻，下达指令：“停止模式诱导。启动‘环境压力渐变’测试。缓慢提升室内环境噪音分贝值，同时监测其应激阈值和应对策略变化。”她需要知道，当环境的不适感累积到一定程度，这个“错误发生器”是会崩溃，还是会产生更惊人的“错误”。
轻微的、持续的白噪音开始在全白房间内响起，并极其缓慢地增加强度。
与此同时，地下深处。
苏婉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壁，心脏狂跳。她能清晰地听到不远处那个小型实验室洞穴里，仪器运行的嗡鸣和操作员偶尔低沉的交谈声。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臭氧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味道。
她观察了将近半个小时，基本摸清了规律：两名操作员大部分时间背对入口，专注于屏幕；每隔大约十五分钟，其中一人会起身检查角落那个浸泡着恐怖生物的容器；另一人则会短暂离开，可能是去更里面的房间，时间约三分钟。
机会就在那三分钟。
她强迫自己冷静，回想林默偶尔提及的、关于组织设施信息安全的只言片语。这些外围观测点的终端通常防护等级较低，数据可能本地存储，便于野外作业。如果能接触到终端……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从防水袋里取出林默之前给她的、那枚边缘异常锋利的金属片。这是她唯一的工具。
时机到了。一名操作员起身，走向洞穴深处的阴影，脚步声渐远。
苏婉深吸一口气，像影子一样滑入洞穴入口，借助仪器的阴影掩护，迅速靠近离她最近的一台终端。屏幕还亮着，上面流动着她看不懂的数据和波形图。
她紧张地瞥了一眼剩下的那名操作员，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飞快敲击。苏婉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摸索着终端下方。果然，有一个标准的数据接口。她拿出金属片，试图撬开接口旁的保护盖，但手滑了一下，金属片与金属外壳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声。
那名操作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头微微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