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声刚过,村口的老槐树就爆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芽。青禾蹲在药圃边,手里捏着颗饱满的紫苏种子,指尖轻轻掐开种皮,里面的胚乳泛着油亮的光泽——是去年林辰托晚晴带来的新种,据说产自扬州府,抗寒耐旱,比本地品种更易存活。
“青禾姐,你看我把这竹架搭得咋样?”阿木扛着几竿新竹从西边走来,竹节处还带着新鲜的断口,他身后跟着两个半大的孩子,是虎子和小宝,两人手里各拎着捆麻绳,脸上沾着泥,笑得像两朵晒红的倭瓜花。
青禾抬头望去,药圃北边新搭起的竹架笔直整齐,横竿间距均匀,正好能让藤蔓攀爬。“比去年的还稳当。”她笑着点头,把紫苏种子撒进预先挖好的浅沟里,“等会儿种完紫苏,咱们去看看林辰大哥说的‘淋卤池’地基,王大爷说昨日已经把土夯实了。”
提到林辰,阿木的脚步顿了顿,眼里闪过期待:“你说林辰大哥这次能在村里多住些日子不?他在扬州府的药铺那么忙……”
“肯定能。”青禾笃定地说,手里的种子撒得均匀,“他信里说,要把‘淋卤法’的窍门都教给大家,还说要在东头荒地试种新的药材,没个把月怕是走不了。”
正说着,村口传来一阵马蹄声,虎子眼尖,指着远处喊道:“是林辰大哥!他回来了!”
青禾和阿木同时抬头,只见官道尽头,一匹枣红马正疾驰而来,马上的人穿着件青布短褂,肩上搭着个洗得发白的药囊,不是林辰是谁?他比去年清瘦了些,眼角的细纹里却漾着笑意,远远就扬起手:“青禾,阿木,我回来啦!”
马还没停稳,林辰就翻身跳下,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藤筐,里面装着用油纸包好的东西。“这是扬州府的新茶,给苏先生和张婆婆带的。”他笑着把筐递给阿木,目光扫过药圃,眼里泛起暖意,“紫苏都种上了?我还担心赶不上时节呢。”
“刚撒完种,正准备覆土。”青禾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指了指北边的竹架,“阿木说按你信里画的尺寸搭的,你瞧瞧合不合用。”
林辰走过去摸了摸竹架,竹节处用麻绳捆得结实,横竿间距正好三寸:“标准得很!等天气再暖些,种上何首乌和山药,藤蔓能爬满半架。”他转向阿木,从怀里掏出张图纸,“这是‘淋卤池’的详细图样,比咱们当年在村西的盐池多了道‘沉淀池’,能去得更干净些,你按这个再核对下地基。”
阿木接过图纸,看得眼睛发亮:“这法子比之前的省一半柴!林辰大哥,你咋想出来的?”
“是高邮湖的王师傅教的。”林辰笑着解释,“他祖辈做盐工,琢磨出的门道多着呢。我把他的法子记了下来,画成图,咱们照着做,保准出的盐又白又细,还没苦味。”
说话间,苏文轩和张婆婆也闻讯赶来。苏文轩手里拿着本新抄的药书,见了林辰,抚着胡须笑道:“回来得正好,我这《伤寒论》新注本正好有几处想请教你。”张婆婆则拉着林辰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烤红薯:“路上累坏了吧?快趁热吃,我特意多烤了个大的。”
一群人说说笑笑往药铺走,青禾落后半步,看着林辰和阿木凑在一起研究图纸的背影,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又暖又软。去年冬天林辰来信说要回来时,她就着油灯把东厢房收拾了三遍,换了新的草席,窗台上摆了盆刚冒芽的薄荷——那是林辰从前最喜欢的。
药铺的八仙桌上很快摆满了吃食:李婶送的腌紫苏叶,王大爷家的炒南瓜子,还有张婆婆刚蒸的槐花糕。林辰打开藤筐里的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切成薄片的茯苓,透着淡淡的米香:“这是扬州府的新茯苓,咱们蒸糕时掺点,又香又养人。”
晚晴从苏州府赶来的信也到了,青禾拆开念给大家听:“……听闻林辰大哥回村,苏州药铺的石斛种苗已备好,下月让学徒送来,烦请林辰大哥指导栽种。另,托人带了些江南的胭脂花种子,青禾姐可种在药圃边,既好看,花瓣还能入药……”
“胭脂花?”张婆婆凑过来,“是不是那开得像小扇子似的红花?我年轻时在镇上见过,说是能治女孩子的脸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