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过后,山里的风带了凉意,吹得老槐树的叶子哗哗落,像下了场金色的雨。苏文轩坐在旧窑前的石头上,手里捧着那本《苏氏医案》,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如今已能认出大半。这些日子,林墨每天用雪莲草药给他熏洗,他身上的鬃毛掉了不少,青纹也淡得几乎看不见,偶尔能说出连贯的短句,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带着江南口音的温润。
“林辰……这味药……配得对吗?”他指着医案上的方子,眉头微蹙,“治风寒咳嗽,加一味杏仁更好。”
林辰凑过去看,笑着点头:“还是你懂行,回头我让林墨改改。”他递过一碗温热的药粥,“张婆婆特意给你熬的,加了山药,补身子。”
苏文轩接过粥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眼神柔和了些:“让她……费心了。”这些日子,村里的人待他如亲人,张婆婆总给他送些软和的吃食,李大爷摸着他的手说“这孩子遭罪了”,连王大爷的孙子小宝,也敢拉着他的爪子喊“苏大哥”。
阿木背着竹筐从外面跑进来,筐里装着些新采的野果,红彤彤的像玛瑙。“苏大哥,你看我采的山楂!”他把野果倒在石桌上,“林墨哥说,用冰糖煮了能开胃,我这就去灶房弄!”
苏文轩看着阿木蹦蹦跳跳的背影,嘴角露出丝笑意:“他……像我小时候……”记忆里,他也曾这样跟着父亲上山采药,追着蝴蝶跑,摔了跤也不哭,爬起来举着采到的草药喊“爹你看”。
正说着,林墨从镇上回来,脸上带着少见的喜色,手里还攥着封信。“有消息了!江宁府来的信!”他把信递给林辰,声音都有些发颤,“苏姑娘找到李大人了,李大人说已经派人去苏州府调查,还说周显被暂时停职了!”
林辰赶紧拆开信,苏婉的字迹娟秀有力,信里说李大人看到借据和账本后十分震怒,当即派了亲信前往苏州府,查封了周记药铺,还传讯周显问话,只是周显买通了不少官员,暂时还没被关押,但已是惶惶不可终日。
“太好了!”阿木从灶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这下周显那坏蛋要倒霉了!”
苏文轩看着信,手指微微颤抖,眼眶渐渐发红。三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那些被烧毁的家园,被践踏的尊严,被夺走的人生,似乎都在这封信里,看到了昭雪的希望。
“李大人还说……”林墨指着信上的一行字,“让我们带着文轩兄去江宁府一趟,他想亲自问问当年的事,还说他认识一位懂咒术的老道,或许能彻底解除文轩兄身上的咒。”
“真的?”苏文轩猛地抬头,眼里闪着泪光,“我……我能变回去?”
“一定能。”林辰拍着他的肩膀,“咱们收拾收拾,明天就动身。”
村里的人听说他们要去江宁府,都来帮忙准备。张婆婆连夜给苏文轩缝了件新棉袄,青布面的,针脚细密;王大爷把家里最好的马牵了出来,说“路上骑,能快些”;李婶蒸了满满一筐馒头,塞在包袱里:“路上饿了吃,比外面买的干净。”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村口就站满了人。小宝拉着苏文轩的衣角,仰着小脸说:“苏大哥,你变回来一定要回来呀,我还想跟你学认草药呢。”
苏文轩蹲下身,摸了摸小宝的头,声音有些哽咽:“一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