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书房内(周勃、李玄业亦在)顿时一片死寂。洛阳陷落,意味着关中之门户已开,长安已成孤城,伪帝朝廷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一个旧时代即将终结,一个由齐王刘襄和太尉灌婴主导的新政权,已然呼之欲出。
“消息可确实?”李凌沉声问,尽管他早已预料到此结果,但来得如此之快,仍令人心惊。
“千真万确!”公孙阙肯定道,“我们在洛阳的暗桩亲眼所见。如今联军正整顿兵马,不日即将西进函谷,直逼长安。各地郡守、诸侯王,纷纷上表归顺齐王。天下大势,已定!”
周勃长叹一声:“洛阳乃东都,天下之中。其陷落,象征意义极大。王太后……气数已尽了。”
李凌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案头那卷刚刚呈上的、记载着北地丰硕秋收和充盈府库的简报,又望向窗外秋高气爽的天空,缓缓道:“洛阳陷落,旧朝将终。然,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关东联军内部,亦非铁板一块。齐王与灌婴,能否同心?利益如何分配?皆是未知之数。”
他转向公孙阙:“子通,加派人手,严密监控长安动向,尤其是伪帝与王太后的去向。同时,密切关注齐王与灌婴入主长安后的所作所为,其对各地诸侯、边将的态度和政策。”
“臣遵命!”
李凌又对周勃道:“勃兄,以本王名义,草拟一份奏表。”
周勃和李玄业皆是一怔,此时上表?
李凌解释道:“非是向伪帝,亦非急於向齐王称臣。此表,名为《陈情表》,奏报我北地郡去岁力挫朔方入侵、今岁劝课农桑、安抚流民、稳固西陲之功,并言明郡内仓廪充实、军备修整、边境安宁之现状。表中措辞,需极尽恭顺,表达对‘社稷倾覆、君上蒙尘’的痛心,以及对‘宗室重振、江山一统’的殷切期盼。但,绝口不提明确拥立何人,只强调北地军民谨守臣节,保境安民,静待天命所归。”
周勃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李凌的深意:“王爷此策甚妙!此表不卑不亢,既展示了北地的实力与忠诚,又避免了在局势未明时过早选边站队,乃‘静观其变’之最佳注解。无论将来谁入主长安,见此表,皆知我北地乃一股必须争取、而非轻易开罪的力量。”
“正是此意。”李凌点头,“表成之后,暂压数日,待长安确讯传来,再择机发出。”
“老臣明白,这就去草拟!”周勃领命而去。
李凌又看向李玄业:“业儿,可知为父为何此时上此《陈情表》,却又按下不发?”
李玄业思索道:“父王,此表如同下棋中的‘试应手’。既让新朝知晓我北地的存在与分量,使其不敢小觑,又留有余地,可根据其后续政策再作反应。按下不发,则是要等长安尘埃落定,看最终掌权者是谁,其施政方略如何,再决定以何种姿态、向何人上表。如此,可进可退,游刃有余。”
“善!”李凌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业儿已渐通权变之道。然,需记住,一切外交辞令与权谋机变,背后支撑的,皆是实力。若无去岁血战之功,无今岁丰稔之实,无眼下兵精粮足之势,纵有千般妙计,亦是无根之木。这《陈情表》能否起到作用,关键不在表文本身,而在表文所代表的、我北地实实在在的力量!”
“儿臣谨记!实力乃根本!”李玄业凛然应答。
九月的北地,在丰收的喜悦与赋税征收的忙碌中,平静地接收了东方帝都陷落的惊天消息。百姓们依旧关心着自家的粮囤能否过冬,市井商贾依旧盘算着今岁的盈亏,但统治阶层的心中,已清晰无误地感知到,一个时代即将结束,另一个充满未知的时代即将开启。靖王李凌以其深厚的定力与精准的预判,稳坐西北,一边继续夯实内政,推进西进,一边冷静地注视着中原权力格局的最终定型,为北地郡在新朝的棋局中,谋取一个最有利的位置。而年轻的世子,则在秋收的田野与赋税的算盘声中,在惊天的变局与父亲沉稳的应对里,飞速地汲取着关乎国运兴衰的宝贵经验。狄道城头的“靖”字王旗,在秋风中飘扬得愈发沉稳而坚定。
“史料记载”
*官方史·汉书·后少帝纪:“(后少帝)元年九月,齐王襄、太尉灌婴克洛阳。”
*家族史·始祖本纪:“后少帝元年九月,北地秋收丰稔,赋税顺利。适时,洛阳陷落,伪朝廷崩解在即。凌公镇定,督税安民,并预拟《陈情表》以观新朝之变。世子玄业观政赋税,益知民本。北地根基愈固,静待天命。”
*宗教史·紫霄神帝显圣录:“东都倾覆,上帝稳坐西陲,仓廪实而知礼节,圣嗣晓赋税之重。”
*北地秘录·凌公应对洛阳陷落:“洛阳失守,天下易主在即,李凌内修政理,外备文书,静观其变,世子历事愈深,北地晏然。”
(第三百五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