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89年汉前少帝四年农历五月
时入仲夏,北地高原展现出一年中最富饶的生机。阳光明媚而热烈,但不同于关中的闷热,此地天高云淡,时有清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广袤的原野仿佛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绿毯,冬小麦已进入灌浆后期,穗头低垂,泛出淡淡的金黄;春播的粟黍更是长势旺盛,已齐膝高,绿浪翻滚,在阳光下闪烁着油亮的光泽。田间地头,农人们正进行着夏耘的关键工作,除草、施肥、引水灌溉,汗水滴入泥土,期盼着接下来的丰收。湟水两岸,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牧歌悠扬。狄道城内,市井繁华,因吏治清源行动带来的官场新风,使得政务更加顺畅,民间诉讼减少,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太平景象。然而,在这片祥和繁荣的背后,靖王李凌的心境却如同这夏日晴空下潜藏的云翳,并未完全舒展。内部吏治整顿初见成效,春耕夏耘进展顺利,但与外部势力的博弈却从未停歇,且信息至关重要。数月前启动的“潜渊”计划,如同撒向深水的渔网,如今正到了需要耐心等待并谨慎收拢的时刻。来自朔方、匈奴乃至更遥远西域的情报线索,正通过各种隐秘渠道,断断续续地汇聚到狄道,需要仔细甄别、分析,以窥探对手动向,调整自身策略。与此同时,对河西羌胡部落的“怀柔”策略也需进一步巩固成果,并警惕可能出现的变数。这个夏天,北地郡在忙于农事和内政的同时,一场无声的情报战与外交博弈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李凌如同一位高明的棋手,在看似平静的棋盘上,同时经营着东西两线,既要确保后方的稳定与繁荣,又要敏锐地捕捉前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为即将可能到来的风雨做好万全准备。
五月初五,端阳佳节。狄道城内虽有祛邪避毒的习俗,插艾草、佩香囊,但更重要的活动是祭祀山川神灵,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官府亦组织了龙舟竞渡于湟水之上,虽规模不及江南,却也引得万人空巷,热闹非凡。然而,靖王府内却并无太多节日的喧嚣。郡丞公孙阙手持数卷密封的细小竹简,匆匆步入李凌的书房。
“王爷,‘潜渊’已有消息传回。”公孙阙压低声音,神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兴奋。
李凌放下手中正在批阅的关于夏耘督导的文书,目光一凝:“讲。”
“西线,‘鱼肠’小组初步立足。”公孙阙展开一卷细简,“我死士二人,乔装成自陇西逃难至朔方的落魄书生,凭借些许才学和对时局的‘独特’见解,已成功引起朔方都督府一名掌管文书的从事注意,目前被暂安置在府中做些抄录整理之事,虽未触及核心,但算是打开了门户。据其观察,虫达近期确与太原郡往来密切,似在筹措粮草军械。且虫达对其长子虫圭颇为倚重,军中事务多与之商议,然其婿王勇,因前番边境失利,似遭虫达斥责,心中颇有怨怼,此乃‘吴钩’可趁之机。”
“东线,‘吴钩’小组亦有进展。”公孙阙又展开另一卷,“我方通过重金收买及设局要挟,已初步控制王勇部下一名掌管军械的司马及其麾下一名斥候队率。据其零散供述,王勇部目前确在加紧操练,打造攻城器械,但其粮草供应时有不继,士卒颇有微词。王勇对虫达亦心存不满,认为虫达偏心本部,苛待于他。”
“此外,”公孙阙顿了顿,声音更低,“关于匈奴稽鬻部。我遣往漠南的商队带回消息,稽鬻部去岁冬春疫病损失惨重,今春又遭遇旱情,牧草长势不佳,部众生活困苦,内部时有小规模叛乱,稽鬻正全力弹压,短期内大规模南侵之力恐已不足。然,困兽犹斗,需防其小股精锐铤而走险,入寇劫掠。”
“西域方面,近日有来自车师国的商队抵达狄道,其领队私下透露,匈奴势力在西域有所衰退,一些城邦开始暗中与汉地接触,似在观望。此或是我朝经营西域之良机。”
【系统提示:宿主启动的战略谍报计划“潜渊”开始产生初步反馈,信息渠道逐步建立,展现出前瞻性布局的初步成效…宿主状态:于多方情报交织中保持清醒头脑,精准研判形势,决策更具针对性,战略布局能力日益精进…】
李凌静静听完,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脑海中迅速将各方信息整合、分析。
“虫达积极备边,其志非小。然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王勇便是可资利用的裂隙。‘吴钩’小组的工作需加强,重点挑拨王勇与虫达及其本部的关系,若能使其心生异志,甚至阵前倒戈,则朔方之患可解大半。”李凌沉声道,“告知‘鱼肠’,稳扎稳打,获取信任为第一要务,不必急于求成,首要任务是确保自身安全,并设法摸清虫达的下一步具体军事计划及其与长安联络的渠道与内容。”
“匈奴新败加天灾,短期内确无力大举南下,此乃天赐我巩固边防、经营河西之机。然,正如子通先生所言,需防其小股流寇袭扰。传令高顺,边境巡逻切不可因敌弱而松懈,尤其要加强夜间和薄弱地段的警戒,对零星胡骑,务求全歼,以绝其念。”
“西域……”李凌目光投向西方,若有所思,“匈奴势衰,西域动摇,此确为良机。然我北地目前首要之敌,仍在东面朔方,且经营西域需朝廷支持,非我一部之力可及。可先与此商队保持友好往来,许以优惠互市,让其将北地之富庶、汉家之威望带回西域,播下种子即可。待我解决了朔方之患,方有余力西顾。”
“王爷明见。”公孙阙颔首,“那河西方面……”
“河西休屠、浑邪等部,近日可有异动?”李凌问。
“暂无大的异常。其子弟在‘四方馆’学习渐入佳境,于我文化颇多向往。然,据馆中教习观察,休屠与浑邪两部子弟之间,偶有摩擦,似因其本部草场纠纷所致。此外,有传言说,河西更西边的月氏部落有东进之意,对休屠、浑邪构成压力,此或是其急于与我结好之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