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范有道多写几份，赌债...先记着，看他表现。”周从心摇摇头，“你们先去吧，我还有个会议。”
走出站长室，刘凡突然搂住范有喜的肩膀：“走，喝酒去，今天我请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组长居然要请客？”范有道开玩笑地说。
刘凡叹了口气：“实话跟你说，今天站长原本是要重罚我的，因为孙虎是我直系下属。多亏你及时挽回局面，不然我现在可能已经被发配到边疆站点喂蚊子了。”
范有喜强忍笑意，拍拍刘凡的肩膀：“刘组长言重了，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过既然您诚心请客，那我可不客气了，听说霞飞路上新开了家西餐厅，牛排不错...”
刘凡脸色微微一变，摸了摸口袋，勉强笑道：“当然，当然...”
两人各怀心事地走出大楼，夜色中的上海依然灯火通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日张四郎取出八十元购置的西装皮鞋，心尖都在发颤。这笔钱足够张四郎和哥哥一家两个月的生活费，但现在却要穿在身上招摇过市。镜子前的张四郎穿着笔挺西装，脚踏锃亮皮鞋，俨然一副成功人士模样，只有张四郎自己知道这身行头底下藏着多少不安。
“哟，四郎这是要去当新郎官？”张大郎正在修补一只破旧的布鞋，抬头看见弟弟这身打扮，忍不住打趣道，手里的锥子却不停歇地穿透鞋底。
小宝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绕着张四郎转圈圈：“叔叔真好看！像画报里的电影明星！”
张四郎弯腰捏了捏侄子的小脸，心中的烦闷稍减。这孩子最近总爱唱那首“小兔子乖乖”的儿歌，稚嫩的嗓音确实能抚平人心中的褶皱。
“别瞎说，我这是陪蔡老师去办正事。”张四郎试图轻描淡写。
张大郎哼了一声：“正事需要穿这么金贵？你这花钱如流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小宝都被你惯坏了，昨天非要吃糖人，我说不行，他就说‘叔叔一定会买’。”
“孩子嘛，宠一点无妨。”张四郎笑了笑，心里却涌起一阵忧虑。孙虎逃脱后，张四郎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哥哥和侄子的安全让张四郎寝食难安。
“哥，我还是觉得你们应该暂时离开上海...”张四郎试探着开口。
果然，张大郎顿时炸了毛：“又来了！我说过多少次了？凭什么要走？你那些‘麻烦’要是真上门，我有一百种方法应付！别以为你在外面混得开就能指手画脚！”
张四郎只得噤声。哥哥的倔强张四郎再清楚不过，再说下去只会引发更大争吵。张四郎暗自决定要加强周围的警戒，绝不能把危险引到家人身上。
第二天清晨，蔡坤早早等在巷口，见到张四郎出来，蔡坤急忙迎上去：“四郎兄，你可来了！我、我一夜没睡好，总觉得今天要出什么事...”
“放轻松，就是做个翻译，能出什么事？”张四郎拍拍蔡坤的肩，心里却明白蔡坤的担忧不无道理。在这种时局下，与日本人打交道无异于走钢丝，而且是不能拒绝的打交道。
二人乘黄包车来到市政厅，远远就看见戒备森严。门口站着一排持枪士兵，所有进出人员都要经过严格检查。
“证件！”一个面色冷峻的守卫拦下他们。
蔡坤掏出征召令，张四郎则出示了临时翻译证件。守卫仔细对照照片和本人，又叫来另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低声交谈几句，这才挥手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