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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血诏(1 / 2)

吴远亮抱着高烧的女儿躲进破庙。

明玉在昏迷中哭喊:“娘亲别跳!爹爹接住糖凤凰!”

他撕开孩子染血的衣襟,发现半幅带齿痕的染血襁褓。

布帛内侧是用血写成的残缺地图与三个字:“鬼见愁...江柔烟...”

当追兵的铁蹄踏碎庙门月光时,吴远亮将女儿缚在背上,刀锋割破掌心。

鲜血顺着刀槽滴在明玉滚烫的额头:“爹爹带你去杀龙。”

夜风如刀,刮过吴远亮满是血汗的脸颊,割得生疼。怀里的孩子滚烫得像块火炭,微弱的气息喷在他颈侧,带着令人心焦的灼热。每一次颠簸,萧明玉小小的身体都在他臂弯里痛苦地抽搐一下,喉咙里溢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呜咽。

身后,睿王府方向燃起的冲天火光,将半边天际都染成了不祥的猩红。那不是喜庆的灯笼,而是追捕的信号!尖锐的哨音、此起彼伏的呼喝声、还有沉重如雷的铁蹄踏地之声,如同跗骨之蛆,撕咬着上京死寂的夜幕,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织成一张迅速收紧的天罗地网!

吴远亮将自己的身体压到最低,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阴影,如同负伤的孤狼在迷宫般的陋巷中亡命穿梭。肋下的伤口在每一次发力蹬地时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粘稠的温热不断渗出,浸透了夜行衣,与汗水、尘土混合在一起。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他不敢停!哪怕一瞬的停顿,都可能被那无处不在的追兵嗅到踪迹,将他和怀中这小小的、脆弱的生命彻底吞噬!

柔烟最后那决绝的眼神,扯开衣襟暴露的累累伤痕,还有颈间蜿蜒刺目的血线……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的灵魂深处!恨意如同岩浆在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但他不能疯!他怀里还有明玉!柔烟拼尽性命、甚至不惜自残也要护住的孩子!

这孩子……是柔烟在这地狱里挣扎六年,唯一留下的、属于他们共同血脉的证明!是支撑她活下去,也支撑他必须活下去的唯一微光!

“唔……冷……娘亲……玉儿冷……”怀中的萧明玉发出一声细弱蚊蚋的呻吟,小脸烧得通红,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她无意识地往吴远亮怀里更深处钻了钻,寻求着一点点可怜的温暖。

吴远亮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收紧了手臂,将孩子更紧地护在胸前,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目光如同最凶戾的鹰隼,在浓稠的黑暗和错综复杂的街巷中急速搜寻。

必须找个地方!立刻!明玉的高烧不能再拖了!伤口也需要处理!否则不等追兵赶到,这孩子……

终于,他的目光锁定了前方巷子尽头,一片被高大槐树阴影彻底笼罩的角落。那里,隐约露出一角坍塌的土墙轮廓,像一座被遗忘的坟墓。一座废弃的土地庙!香火早已断绝,连门板都腐朽得只剩半扇,斜斜地耷拉着,黑洞洞的门口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

就是那里!

吴远亮没有丝毫犹豫,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同离弦的箭,带着最后一股狠劲,射向那片黑暗的角落!在冲入庙门前的最后一刹,他敏锐地察觉到斜后方屋顶似乎有极其轻微的瓦片摩擦声!有暗哨!

他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扑,抱着孩子就地翻滚!

嗤嗤嗤——!

数道细微却凌厉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掠过!几枚闪着幽蓝寒光的细针深深钉入了他刚才站立位置前方的泥地里!

淬毒的暗器!

吴远亮惊出一身冷汗!不敢有丝毫停顿,抱着明玉,连滚带爬地扑进了那半扇腐朽庙门后的绝对黑暗之中!腐朽的尘土和浓重的霉味瞬间将他淹没。

几乎就在他扑入庙内的同时,外面巷口火光一闪!一队打着睿王府灯笼、手持利刃的巡卫疾步跑过,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清晰可闻。他们并未停留,显然没发现这角落里的破庙,或者……是认为这种地方根本藏不住人?

吴远亮背靠着冰冷潮湿、布满蛛网的土墙,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侧耳倾听,确认外面的脚步声远去,追兵的呼喝声似乎也暂时被引向了别处,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了一丝。

安全了……暂时。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滚烫的孩子放在地上——地上只有一层厚厚的、散发着霉烂气味的枯草。借着庙顶破洞透入的极其微弱的星光,他迅速检查了明玉的情况。

孩子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不住地颤抖。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却干裂发白。呼吸急促而灼热,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哨音。她紧闭着眼睛,长睫痛苦地颤动着,显然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吴远亮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衫下摆,摸索着找到庙角一个积着浑浊雨水的破瓦罐,将布条浸湿,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明玉滚烫的额头、脖颈和手心,试图为她降温。冰凉的湿意似乎带来了一丝微弱的舒适,明玉紧蹙的小眉头稍稍舒展了一瞬,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攫住。

“娘亲……别走……玉儿乖……”破碎的梦呓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带着浓浓的哭腔。

吴远亮的手猛地一颤!湿布险些掉落。娘亲……柔烟……

就在这时!

昏迷中的萧明玉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小小的四肢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缚,拼命地挣扎蹬踹!她的小脸扭曲,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濒死般的尖利嘶喊:

“不要——!娘亲别跳!凰——!”

“啪嗒!”

她胡乱挥舞的小手,狠狠地打在了吴远亮正为她擦拭脸颊的手上!

糖凤凰!

鬼见愁断崖!

轰——!!!

仿佛积蓄了六年、足以撕裂时空的狂暴雷霆,在吴远亮脑海中轰然炸响!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当场!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明玉在喊什么?!

娘亲别跳?悬崖?糖凤凰?爹爹接住?!

鬼见愁!六年前!柔烟就是在鬼见愁断崖附近失踪的!尸骨无存!

难道……难道当年柔烟不是死于乱军踩踏?!她是……跳了崖?!为什么?!她看到了谁?!在躲避什么?!

而明玉……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喊出“糖凤凰”?她怎么会……喊“爹爹”?!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狂喜、悲痛、疑惑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吴远亮彻底淹没!他死死盯着地上痛苦挣扎、嘶声哭喊的孩子,那双酷似柔烟的眉眼在昏迷的痛苦中扭曲……难道……难道这孩子……她记得?!她看到了当年的片段?!在睿王府那令人窒息的囚笼里,这些记忆碎片如同噩梦般纠缠着她?!

“明玉!明玉!”吴远亮再也无法抑制,猛地俯下身,颤抖的手轻轻拍着孩子滚烫的小脸,声音嘶哑地呼唤,“告诉爹爹!你看到了什么?娘亲怎么了?!告诉爹爹!”

然而,萧明玉只是陷入更深的梦魇和抽搐,小小的身体烫得吓人,对吴远亮的呼唤毫无反应,口中依旧断断续续地哭喊着“娘亲别跳”、“糖凤凰”、“爹爹”,声音越来越微弱,气息也越发急促紊乱。

不行!再这样烧下去,孩子会没命的!

巨大的恐慌瞬间压过了心头的惊涛骇浪!吴远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立刻找到水源!更干净的水!给孩子降温!他焦急的目光在破庙内扫视,这废弃的庙宇除了枯草和尘土,空无一物!那个破瓦罐里的水浑浊不堪,根本无法再用!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萧明玉身上那件水红色的寝衣上。寝衣的领口和袖口已经被汗水和尘土浸透,紧紧贴在孩子滚烫的皮肤上。必须解开!让她透透气!

吴远亮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解开孩子寝衣领口的盘扣。指尖触碰到孩子滚烫脆弱的肌肤,他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揪。

就在他解开第二颗盘扣,准备将衣襟稍稍拉开一些的瞬间——

他的指尖,猛地触碰到了衣襟内侧靠近心口的位置!

那里……似乎有东西!

触感异常!不是柔软的细棉布料,而是……一种更厚实、更粗糙的、带着某种奇异韧性的织物!而且……似乎被折叠成了一个小方块,紧紧地缝在了寝衣的内衬里!

什么东西?谁会在一件孩子的寝衣内衬里缝东西?还藏在如此隐秘靠近心口的位置?

吴远亮的心跳骤然加速!一股难以言喻的预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手指用力,“刺啦”一声,直接将孩子寝衣的内衬撕开了一道口子!

借着庙顶破洞透下的、极其微弱的星光,吴远亮看清了那被缝在内衬里的东西——

那是一小块布帛!

颜色晦暗,边缘毛糙,显然是从更大的布料上撕扯下来的。布料的质地非常古老粗糙,像是某种农家自织的土布,早已洗得发白,却异常坚韧。

而更让吴远亮瞳孔骤缩、浑身血液几乎倒流的是——

这块布帛上,布满了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凝固、呈现出深褐色的……血迹!那血迹渗透了布帛,触目惊心!而在那大片深褐色的血污边缘,清晰地印着几道深深凹陷、边缘扭曲的……齿痕!

齿痕!

和柔烟手腕上那狰狞的印记……一模一样!

这布帛……这分明是婴儿的襁褓!而且是……染血的襁褓!

轰隆——!

吴远亮的脑子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一片空白!柔烟……明玉……襁褓……齿痕……这一切碎片如同狂暴的漩涡,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

是谁的血?!是谁的齿痕?!这襁褓……怎么会缝在明玉的贴身衣物里?!是谁放的?!

他颤抖着手指,几乎是凭着本能,将那块染血的襁褓残片从寝衣内衬里完全取了出来。布片不大,只有成人巴掌大小,入手却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无尽的血泪和秘密。

就在他展开这块染血的襁褓残片的刹那——

星光,恰好透过庙顶最大的一个破洞,吝啬地洒下了一缕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布帛的……内侧!

吴远亮的呼吸,在看清布帛内侧景象的瞬间,彻底停滞!

那不是空白的!

布帛的内侧,被人用某种极其尖锐的东西,蘸着……那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刻画出了一幅残缺的、线条颤抖却异常清晰的……地图!

地图的线条歪斜扭曲,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和仓促。上面标注着几处极其关键的、吴远亮熟悉到灵魂颤抖的地形!

最上方,用颤抖的血线勾勒出的,是并州城外那座如同巨兽獠牙般耸立、令人望之生畏的险峻山脉轮廓——鬼见愁!

一条蜿蜒扭曲的血线,如同泣血的泪痕,从鬼见愁山脉的某个点延伸出来,指向地图中央。那里,用更浓重、更用力的血痕,画了一个小小的、粗糙的圆圈。圆圈旁边,用同样颤抖的血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地名——黑水村!

黑水村!吴远亮的心脏狂跳!那是位于鬼见愁山脉深处、极其偏僻闭塞的一个小村落!当年梁国扰边,战火并未波及那里!

血线的轨迹并未在黑水村终止!它继续扭曲延伸,指向了地图的下方。那里,用同样浓重的血痕,画了一个更大的、仿佛带着无尽痛苦的圆圈。圆圈旁边,血迹书写的字迹更加扭曲,几乎力透布背,带着一种绝望的控诉——睿王府!

而在整个地图的最下方,在那代表着睿王府的、如同巨大囚笼的圆圈旁边,用最后的、几乎耗尽所有力气的血痕,深深地、深深地刻下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