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陛下的旨意,也是历来的规矩。”
宋越修点了点头。
“她们之中,有很多人是无辜的。”时清瑶轻声说,“比如那些旁支的女眷,还有那些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宋越修的眉头,微微蹙起,劝道,“清瑶,我知道你心善。”
“但忠肃侯害死了大哥,这是血海深仇。”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以为,她是圣母心泛滥。
时清瑶却摇了摇头。
“我不是要放过她们。我只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
“主犯已死,罪孽已清。那些未曾参与罪行的妇孺,罪不至此。”
她的目光,清澈而坦荡。
“定远侯府,要的是公道,不是赶尽杀绝。”
“如今大仇得报,我们若是再对这些妇孺下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定远侯府?”
“是会说我们快意恩仇,还是会说我们……得理不饶人,心胸狭隘?”
宋越修没想到,她考虑的,竟然是这个层面。
时清瑶继续说道。
“如今,三皇子势大,陛下心中未必没有忌惮。”
“我们定远侯府刚刚交出兵权,正是需要韬光养晦,广结善缘的时候。”
“此时,若能由我们出面,为那些无辜妇孺求情,陛下有极大的可能会同意。”
“这既能彰显我们定远侯府的仁义宽厚,也能为你在朝野上下,博得一个‘恩怨分明、心怀仁善’的美名。”
“这比杀了她们,要有用的多。”
一番话,说得宋越修哑口无言。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可她说出来的话,却冷静、理智,充满了对人心的洞察和对时局的把握。
原来,她不是心软。
她是在用一种更高明的方式,来为定远侯府,为他,铺就未来的路。
宋越修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敬佩,有欣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去和父亲说。”
第二天。
定远侯亲自上了一道折子。
折子中,恳请皇帝法外开恩,将忠肃侯府中,未曾参与谋逆的旁支女眷及十岁以下的幼童,赦免其官婢身份。
或流放,或遣返原籍,由当地官府看管。
这道折子,递上去之后,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朱批。
一个字。
“准。”
皇帝确实需要一个台阶。
也需要向天下人展示自己的宽仁。
定远侯府此举,正合他意。
圣旨一下,满朝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定远侯,竟会以德报怨,为仇家的女眷求情。
一时间,京城上下,议论纷纷。
但这一次,所有的舆论,都是一边倒的赞誉。
“定远侯府,真乃仁义之家啊!”
“是啊,宋二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胸襟,将来必成大器!”
“我听说,这主意,是那位时姑娘出的。”
“哦?就是那位在陵园舌战群臣的奇女子?”
“可不是嘛!听说她不仅医术高超,心思更是玲珑剔透,恩怨分明,心怀仁善,当真是女中诸葛!”
时清瑶的名字,再一次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这一次,与她联系在一起的,不再是流言蜚语。
而是“仁善”、“智慧”与“贤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