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的内务府衙门也是红灯高悬,虽不比六部衙门的庄严肃穆,却也自有一番皇家气象。
广储司作为内务府七司之一,掌管库藏出纳,更是重地。
新任总管大臣、多罗贝勒胤禄却在新年第一天坐堂理事,各司的郎中皆到场,垂手侍立,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胤禄本已叮嘱了些许事务,处理了一些常例,训诫了几句“恪尽职守、廉洁奉公”的官面话,便宣布散堂。
其他人都作鸟兽散状,躬身退下,唯独广储司副总管赵安,脚步踟蹰,磨蹭在最后,拿眼远远看着胤禄,欲开口却又怯怯地垂首。
待到众人退去,趁左右无人留意,赵安飞快地凑近堂前,满脸谄笑地低声说道:
“十六爷······奴才······奴才有下情回禀。”
胤禄抬眸细观,原是下江南之前,(他)命王喜使好处,暗中替自己誊拓账册的广储司副总管赵安。
赵安四十上下年纪,面皮白净,眼神里透着精明与不安。
“讲!”
胤禄并未多语。
赵安躬着身子,咽了口唾沫,几欲凑到胤禄耳旁,反都被胤禄拿眼神逼退了。
“十六爷明鉴!十三爷因着账册上标识的事儿,被皇上质问,乃至圈禁。奴才······奴才后来左思后想,总觉得不安。这几日趁着整理旧档,又······又瞧出些蹊跷。”
赵安偷眼觑了觑胤禄的脸色,见胤禄并无不耐,才继续说道:
“太子爷毓庆宫每年的用度,明面账目虽也庞大,但······但实际开销,远超规制,且年年如此,窟窿不小。宫里······宫里其实不少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敢捅破而已。皇上······皇上或许也知晓一二,只是······”
“只是什么?”胤禄紧盯着身旁的赵安,脸色却是冷的。
“只是自古内务府流传着一句话:内务贪,太守肥,三千太监三千贼;房新、树小、画不古,此人必在内务府。话虽是糙了些,可也并非全无道理。广储司经手的费用也多,太子爷手脚也大,往日的用度是愈发的超出,一些人打着太子爷的名头,行了贪墨的勾当。”
“而这窟窿,却又牵扯的不仅是毓庆宫自身,还连着江南织造那边,往年多是李煦、曹寅想方设法挪补,如今曹寅没了,这亏空怕是······”
赵安前言不搭后语的一番话虽未说尽,但意思已明了。
胤禄心中并无太多的震惊,接手内务府的旨意还未下发之时,其已从侧面打听了一些事项,对太子二哥的用度早有耳闻,只是太子逾制,竟至如此地步,倒是没想到。
且与江南亏空又纠缠不清!
胤禄伸手去拿书案上一本账册,面露不耐地道:
“说十三爷的事。”
“是是是,”
赵安“立功心切”,话语扯的远了,见胤禄状似急躁,忙道:
“奴才细查了那几笔账的原始凭证和经手记录,发现最初批示动用那笔银子的,是······是广储司总管郎中福伦大人!福伦大人是太子爷的亲近人,这在内务府不是秘密。”
“至于那关联着十三爷的那个标识,奴才愚钝,实在不知。但若想查清,福伦大人那里,或······或可知晓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