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阿哥胤禄的密折呈了上去,雍亲王斥责年羹尧的密信业已八百里加急发往四川巡抚衙门,可京城之中八阿哥胤禩的亲笔手书快马已至曹寅府。
这日的江宁织造府,夜色如墨,星辰点点。
曹寅坐于书房的太师椅之上,手中捏着一封刚由秘密渠道送达的八爷亲笔手书,那虽是薄薄一页纸张,可此时曹寅却有些拿捏不住,双手微颤。
信上字迹清晰温润,语气依旧带着“八贤王”胤禩一贯的“体恤”,然则字里行间透出的意思,却让曹寅坐立不安。
寥寥数语却如要了曹寅的老命!
只因是关于年羹尧早年与江南盐务上那些不清不楚的往来凭证,八阿哥命曹寅将此些凭证设法传递至已被停职听参的噶礼手中!
“八爷······这是要逼死我啊!”
曹寅喃喃自语,声若哭诉。
将这等要命的罪证交给噶礼,无异于授人以柄,一旦事发,他曹寅便是同谋,是诬陷封疆大吏、搅乱朝纲的帮凶!
雍亲王胤禛那边正愁抓不到把柄,此举岂不是自投罗网?
以雍亲王那冷面无情、赶尽杀绝的性子,岂能容他曹寅活命?
可若不从······八爷党在江南盘根错节,曹寅自己以往与他们的牵连岂是能轻易撇清的?
八阿哥既能将此等密信送达,自然也有让他曹家顷刻覆灭的手段。
更何况,年羹尧的那些旧事,其中有些关节,还牵涉着太子爷早年的一些不宜外传的用度。
那里面的东西,只有曹寅他自己经手过,那才是真正见不得光的!
进退皆是悬崖!
皇子党争,如同巨碾,曹寅这般的人物夹在其中,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往日里李煦、曹寅凭着家奴的身份与皇帝旧情周旋其间,尚能自保,如今风浪骤起,曹寅才惊觉早已深陷其中,性命如同风中残烛。
冷汗不知不觉已浸透内衫。
曹寅感到阵阵寒意,从后背弥散全身,这屋内炭火如炙,却仍觉如在冰窟。
曹寅起身,在书房内急促地踱了几步,心头思绪如回到往日隆宠之时:
那时的自己身着御赐孔雀补服立于曲水廊前,身后太子爷正将朱砂往《康熙南巡图》稿本上泼洒:“曹织造,这金陵王气,合该用血砂来衬!”飞溅的猩红点子却落在自己的袖口。
“曹寅接旨!”畅春园太监的唱喏惊起满园白鹭。康熙竟将新刊的《全唐诗》样本八百里加急送至宴席,金丝楠木书匣开启时,墨香裹着胜券扑面而来。
此时八阿哥胤禩却举杯夸赞:“曹大人这园子,比毓庆宫多了三分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