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见识不凡！”无想罗汉连声赞叹，“竟能质疑此中关窍！”
“你看来对佛门‘归一’之患，并非一无所知。”
他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抛回：“那你观我…此刻是罗汉，还是世尊？”
赵武心神绷紧，【点星镜月般若】于识海急转，冰蓝星辉竭力映照前方那尊笼罩在朦胧光晕中的法相。
然而，那空无寂灭的意韵如同最深沉的帷幕，隔绝一切探查，只能感知到其本质的超然与强大，却难以分辨其内核究竟是一人独尊，还是万众合一。
“下修眼拙，难以分辨。”赵武如实道，语气平稳，心下却急速权衡。
此问绝非闲聊，关乎对方根本道途，答错恐引莫测之变。
“是了，你若能轻易看破，反倒奇怪。”罗汉的空灵之声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追忆？那并非情绪波动，更似古井微澜，映照过往。
“吾初入沙弥时，所修亦是正统释门之法，持戒诵经，观想佛陀，凝聚愿力，打磨佛性。前路早有先贤踏遍，只需依循古法，虔诚供养，自可得力，稳步精进…直至，成为那无量‘世尊’光芒中，一道增辉的念头，一滴汇入大海的水。”
“释修炼气之境，需斩却六根之一，与自身本命神通一同祭炼，化入法身。眼、耳、鼻、舌、身、意…前五根斩却，虽失感官极致，却可得清净，心向菩提。然‘意根’…乃意识根本，思虑之源，若斩却，近乎寂灭，与顽石何异？故释门正统，鲜有斩意根者。”
“然，佛门道统，万众归一。修行至高深处，法身、神通、乃至意识，皆渐与道统之源那尊至高无上的‘世尊’相融。修为愈深，距离‘世尊’愈近，亦距离‘自我’湮灭愈近。待得金丹成就，托举道场，恐已非‘我’在修行，而是‘世尊’借‘我’之躯壳显化。彼时，世间再无‘无想’，唯有‘世尊’一念分身。”
赵武心中凛然。此等秘辛，道出了佛门修行那看似慈悲宏大背后的残酷真相。
成就越高，反而越失去自我，最终化为道统之主的资粮。
无想罗汉继续道：“吾于炼气圆满，窥得此秘，心胆俱寒。然前路已定，若按部就班，终将归于‘世尊’。吾不甘为他人嫁衣，遂兵行险着。”
“吾未斩前五根，而是…逆反常理，强行斩却了自身的‘意根’。”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决绝，“以无上毅力，将自身意识根本、思虑之源，硬生生剥离，炼作了一道本命神通——【妙法定心慧光】。”
“此神通一成，吾意识核心便超脱于寻常法身之外，以神通驭法身，而非法身容意识。如此一来，虽失却了部分灵动思辨，却得以保持一点‘本我’灵光不昧，不受那‘万众归一’之力的彻底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