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坪,这个一度被死亡和绝望笼罩的小小山村,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打谷场上,不再有尸体和血污,取而代之的,是孩子们追逐嬉闹的笑声,和妇女们晾晒衣物时的低声哼唱。村里唯一的祠堂,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成了幽灵部队临时的议事厅和伤兵营。
那满满一卡车的粮食、腊肉和食盐,如同久旱的甘霖,不仅填饱了村民们饥饿已久的肚子,更滋润了他们早已干涸的心田。他们看王卫国和幽灵部队的眼神,不再是恐惧和警惕,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近乎狂热的崇拜和信任。
“长官!这是俺们家老婆子连夜给您和弟兄们做的布鞋!山路不好走,俺们也没啥好报答的,您别嫌弃!”“王队长!后山那片野猪林,俺们打小就在那玩!里面有条小路,能直接绕到赵家集屁股后面去!俺给您画出来!”“大兄弟,来,喝口热水!看你们这天天练的,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村民们,成了幽灵部队最好的眼睛,最好的耳朵,和……最温暖的家人。
而幽灵部队,也用最严格的纪律和最真诚的行动,回报着这份信任。他们帮着村民修补被烧毁的房屋,在村子周围开垦荒地,甚至还派出了队里最好的射手,教那些胆大的年轻人,如何使用他们缴获来的三八大盖。
王卫国看着眼前这幅军民一家,同仇敌忾的景象,他那颗因为战争而早已变得坚硬如铁的心,也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他知道,这就是师长想要的。这就是他们能在这片敌后土地上,扎下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然而,这份短暂的、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宁静,在一个风雨欲来的清晨,被彻底地,撕得粉碎!
“队长!队长!不好了!”
王二柱,那个曾经手刃仇人的庄稼汉,此刻已经成了幽灵部队在村里的民兵队长。他连滚带爬地,从村口的了望哨上冲了下来,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慌乱!
“鬼子!是鬼子的大部队!从……从东边的大路上,黑压压的一片,开过来了!”
“什么?!”
正在训练场上,监督队员们进行格斗训练的王卫国,脸色瞬间一变!
几乎在同一时间!
“报告!”
负责外围侦察的“影子”,如同真正的鬼魅,从另一侧的山林里闪电般地窜了出来!他的身上,还挂着带血的伪装网,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遭遇!
“队长!”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和凝重,“鬼子,不止一路!南边,西边,至少还有两个中队以上的兵力,正在呈扇形,向我们这个方向,合围过来!”
“他们……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这是一场……扫荡!”
“轰——!”
“扫荡”这两个字,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每一个人的脑子里炸响!
刚刚还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村子,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村民们的脸上,血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早已刻进他们骨子里的、对于“扫荡”二字的,最原始的恐惧!
“完了……完了……鬼子来扫荡了……”“快……快跑啊!躲到山里去!”“我的娃……我的娃还在屋里!”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爆发!整个村子,乱成了一锅粥!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咆哮,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哭喊和骚动!
是李大山!他那只独眼里,布满了血丝和疯狂的战意!他一把将那挺擦拭得锃亮的捷克式轻机枪扛在肩上,对着王卫国怒吼道:
“队长!还等什么?!跟他们拼了!”
“上次在‘一线天’,咱们三十个人,能干掉他们一个运输队!这次,我们有八十多号弟兄!还有了老乡帮忙!就在村口,跟他们再打一场伏击!让他们有来无回!”
“对!跟他们拼了!”“干死这帮狗杂种!”“保卫王家坪!”
幽灵部队的队员们,也被这股气氛所感染,一个个群情激奋,杀气冲天!
然而,王卫国没有说话。
他只是快步走到打谷场的中央,将那张巨大的、由村民们和他一起绘制的周边地形图,铺在了地上。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平静得可怕。
“都过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人心的魔力。
所有激动的队员和恐慌的村民,都下意识地,围了过来。
“李大山,我问你。”王卫国指着地图,声音冰冷,“上次,我们打的是什么?是一支三十人的运输队。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通过那条路。所以,我们可以在‘一线天’,设下一个口袋,等着他们往里钻。”
“但这次呢?”他用一根树枝,在地图上,画出了三道巨大的、正在合拢的红色箭头!
“这次,来的是什么?是至少一个加强大队的兵力!超过一千人!他们不是路过!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就是这座山!他们不是一根筋地往前冲,他们是在……撒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