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土地庙。
篝火,早已熄灭。但八十九双眼睛里,却燃烧着比篝火更炽烈、更疯狂的火焰。王卫国那“以牙还牙”的计划,如同在每个人的心头都浇上了一桶滚烫的汽油,将他们所有的悲伤、屈辱和仇恨,都点燃成了足以焚烧一切的战意!
“队长!你就说吧!第一步,我们干什么?”李大山的独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山本武夫那张自负的脸,在踏入陷阱时,会是何等的精彩!
“第一步。”王卫国走到地图前,他的手指,在应城周边画了一个圈,“是演戏。演一出让山本自己都深信不疑的,我们已经穷途末路的苦情戏。”
他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搜索。
“影子!”
“到!”
“话匣子!”
“到!”那个以能言善辩着称的老兵出列。
“再加一个……‘刺猬’!”
“到!”那个年轻的新兵猛地一挺胸。
“你们三个,组成第一行动组。”王卫国的声音,冰冷而清晰,“你们的任务,不是去杀人,而是去……‘求救’。”
“求救?”三人都是一愣。
“没错。”王卫国指着地图上,应城南郊的一个小镇,“这里,叫‘三河镇’。镇上,有一个叫‘回春堂’的药铺。老板,叫孙金贵。根据‘先生’提供的情报,这个孙金贵,表面上是个药材商人,实际上,是日军特高课安插在本地的一个外围情报员。他最大的爱好,就是钱。”
“你们三个,今晚就去。换上最破烂的衣服,‘刺猬’,你负责扮演重伤员,伤口我会给你重新处理,保证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断气。‘话匣子’,你负责演他的哥哥,一个被吓破了胆,只想弄点药救弟弟的窝囊废。影子,”他看向那个沉默的刺客,“你,负责在暗处,保护他们。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确保在他们‘演砸了’的时候,能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队长,我们的具体任务是……”话匣子问道。
“你们的任务,就是去找那个孙金贵,用我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去换一点消炎药和绷带。”王卫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而且,你们要‘不经意’地,‘非常惊恐’地,让他知道三件事。”
“第一,我们‘幽灵’部队,在上次的伏击中,已经基本被打残了,只剩下不到三十个残兵。”“第二,我们的指挥官,也就是我,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第三,”他的声音,变得如同魔鬼的低语,“我们弹尽粮绝,正准备向西,逃往一个叫‘黑风口’的地方,去那里……苟延残喘。”
“黑风口?”李山一愣,“那是什么地方?地图上好像没有啊。”
“地图上没有,但我知道。”王卫国指着地图上,应城西北方向,一片连绵的崎岖山地,“那里,是一处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通道可以进出的死地。对于一群弹尽粮绝的残兵来说,那里,是最好的藏身之处,也是……最好的坟墓。”
所有人都明白了!
“队长!高啊!”李山猛地一拍大腿,“我们故意把一个假的、但听起来又无比真实的藏身地点,通过鬼子的情报员,透露给山本!山本那个自负的家伙,一定会以为我们真的山穷水尽,要找个地方等死了!”
“没错。”王卫国点了点头,“但是,这出戏,能不能唱好,就看你们三个了。”
他看着“话匣子”和“刺猬”。
“记住,你们所有的惊恐,所有的绝望,都必须是真的!你们要把我们这几天的经历,把死去的弟兄们,都当成你们的背景!孙金贵是个老狐狸,只要你们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他都能看出来!一旦失败,你们三个,就自己了断,不要留下任何活口!听到了没有!”
“是!”三人齐声怒吼,声音里,带着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然!
……
当天深夜,三河镇,回春堂药铺后院。
“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药铺的门板,被从里面不耐烦地敲响。
“掌柜的!孙掌柜!开开门!救命啊!”话匣子那带着哭腔的、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救什么命!药铺关门了!明天再来!”
“不行啊!掌柜的!我弟弟……我弟弟快不行了!求求您,行行好!开门看一眼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一个睡眼惺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一脸警惕地打量着门外这两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难民”。
当他的目光,落在被话匣子搀扶着的“刺猬”身上时,瞳孔猛地一缩。
“刺猬”的身上,缠着厚厚的、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破布条。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青,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断气。那伤口,是王卫国亲手处理的,用缴获的日军刺刀,将他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划开,再用火药熏黑,看起来,比真实的贯穿伤还要吓人。
“这是……枪伤?”孙金贵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不……不是……”话匣子立刻惊慌地摆手,“是……是摔的!从山上滚下来,被石头戳的!掌柜的,求求您了,我这里有……有这个!”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小小的、纯金的怀表。是幽灵部队从一个小野健二的尸体上缴获的战利品。
孙金贵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一把抢过怀表,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又用牙咬了一下,脸上立刻堆满了贪婪的笑容。
“先进来!快先进来!”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