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透过孔洞往下看,只见暖阁内燃着两盏羊角灯,灯下坐着个穿青色官服的中年人,面容微胖,颌下留着短须,这人该是京兆尹李嵩。而他面前,竟也跪着个穿夜行衣的人,身形瘦小,头埋得极低。
不是说自己,墨羯悄悄松了口气,却又生出几分好奇,这京兆尹深夜见个黑衣人,又提动手,是要做什么?
“韦相府上守卫严密,韦天应出门时,身边总跟着四五个一等一的高手,我们试过两次,连他的马车都近不了……”
“废物!”
中年人压低声音,“这个老贼!替他儿子偷我的诗词也就罢了,竟还敢派人暗害我妻儿!我要让他们父子俩,都给我妻儿偿命!”
“大人,小点声!”黑衣人忙抬头劝道,眼神里满是慌乱,“此事得慢慢谋划,万不能被人听了去,若是走漏风声……”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让你们整理的韦相父子贪赃枉法的罪证,可有准备齐全?”
黑衣人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双手呈上:“都在这儿了,大人,这是韦相三年来收受的贿赂账目,还有韦天应强占民田的地契副本……”
中年人接过油布包,打开来细细翻看。羊角灯的光映在他脸上,时而蹙眉,时而冷笑,看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他终于满意点头,抬眼正要说话:“还算不错,你……”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紧接着,西跨院的方向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夜空。
“不好!走水了!”暖阁外的侍卫厉声喊道,脚步声瞬间乱了。
中年人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对黑衣人低喝:“你先走,去看看怎么回事!”
黑衣人离开后,中年人来到书案前,不知摸到了何处,地上竟然出现一个暗格,他将一沓纸放入其中,这才离去。
暖阁的门“吱呀”合上,中年人的脚步声混着救火的呼喊渐渐远去。
墨羯在屋顶屏息静候片刻,待周遭只剩火焰噼啪与人群嘈杂,才小心翼翼掀开瓦片,腰身一缩,如猫般从孔洞中坠下。
暖阁中昏暗一片,墨羯快步上前,目光扫过架上青瓷、玉件,最终定格在中央一尊铜制瑞兽摆件上,这瑞兽与寻常镇纸不同,双眼镶嵌的黑曜石泛着冷光,底座还刻着细微的云纹凹槽。
他观察了好半天,抚过凹槽,忽然触到一处凸起,回想了一下刚才中年人的动作,试探性的顺时针方向轻转瑞兽头颅。
“咔嗒”一声轻响,博古架中层的一块木板竟缓缓弹出,露出内里暗格,其中铺着猩红绒布,中央静静躺着个紫琉璃虎,瓶身通透如凝露,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靛蓝光晕。
墨羯心中大喜,忙不迭将紫琉璃揣进怀中,目光忽然扫过暗格角落,那里还压着个油布包,正是方才李嵩匆匆塞进袖中又落下的罪证账目。
他勾过油布包,刚直起身,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往暖阁这边来。
墨羯立刻吹灭火折子,身形贴住墙角阴影,待脚步声近了,才猛地推开后窗,纵身跃入院中,片刻功夫,他便翻上围墙,回头望时,只看到西跨院冲天的火光,他薄唇一勾,冷笑一声,直接朝远处掠去。
待他离去后,京兆尹府角落出现两道身影,中年人和黑衣人对视一笑,前者直接将自己整个“脸皮”撕了下来,装入到包裹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