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愣在原地,眼神里有些茫然之色。
她早就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等来的该是阿兄严厉的斥责,或是带着怒气的惩罚,哪怕是冷着脸的沉默,也比眼前这景象合理。
可此刻入耳的,却是格外平静的声音,连解释都慢声细语,透着她从未想过的耐心,这反差让她一时忘了该作何反应。
“阿兄,你不怪我?”
“我怪你什么,怪你处心积虑的想给我分担压力,怪你想为秦氏的未来谋算?怪你想让咱们家更安稳一些?”
“阿兄,我觉得你太平静了一些,秦氏,也该有死忠之士,为主家披荆斩棘,必要之时,毫不犹豫的付出自己的性命,世家大族,都有这样的人,我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我要给秦氏培养一群绝对忠心的人,以他们为骨干,织一张秦字大旗,他们每一个人都该是一个部队的掌事人,久而久之,这张秦字大旗会在大华的军队中遍地开花,这股力量,我们就放在一边,用的上就拿过来,用不上便放在那……”
“阿山,我先问你一事。若我面前有只山羊,见它皮肉肥美便起了吃念,提刀就朝它冲去——换作是你,这山羊会如何?”
“自然是拔腿就跑。”
“那我换个情形。若我从它幼崽时便亲手养着,日日喂新鲜的青草、精配的饲料,等它长到如今这般大,我再提刀朝它走去,你说,它还会跑吗?”
阿山顿了顿,试探着答:“大抵是不会了。”
秦渊颔首道:“它或许还以为,我这刀是要替它割草喂食的。”
阿山垂眸思忖片刻,歪头道:“阿兄这比方,我倒觉得能拆成两层看。一层是对那些少年,得真把他们当家人待,交心才能换得真心,另一层是对陛下,底下人先前的手段太浅,心思全写在明面上,陛下一眼就能看穿。所以如今不能急,更不能让他起戒心,得耐着性子,一点点把局铺开。”
秦渊为她整理了下秀发,柔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火候不够也炖不出一锅醇厚的好汤,这里头藏着两个道理。一是得有耐心,凡事急不来;二是既然把他们视作家人,就得掏真心待他们。你想,真到了外敌来犯的时候,自家人哪有不拼尽全力护着彼此的道理?”
“我还没有阿兄这样的智慧。”阿山摇了摇头道。
“见得多了,就会有一定的人生阅历,人的短见多数归咎于见得太少,经历的事情太少。”
“秦氏该是长安的一处世外桃源,黄发垂髫,怡然自得,老有所养,幼有所乐,族中子弟于云层之上,俯瞰凡民权斗倾轧,高兴便出手干预,不高兴便听之任之,能凭心意读书治学、习农经商,家中女眷也无需为家族前程强攀高门,只管安稳度日,守着烟火气便好。”
“所谓与世无争,这‘无争’不是避世躲祸,是咱们先把自家人护得妥帖,把日子过得扎实,即便长安风涛再起,秦氏也能守住这方寸安稳,让族人提起秦氏二字时,心里是踏实和安稳,觉得此处是一等一的世外宁静之地,这便是我想经营的样子。”
“可阿兄,为什么我感觉你什么都没做,入了长安这么久,咱们家只有一个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