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亮,安义门的晨雾里,走出一个赤着脊梁的身影。
他的身后数十道身影停在坊门之前,直接就被被武侯们拦住,统一的麻衣,身后背着各类器具,这像是进坊市“办事儿”。
墨野回头一笑道:“大家回去吧,我忙完了便回去。”
“家主小心呐。”墨七招了招手,一脸的担忧。
“知道了,你们回吧,别被人拿到由头。”
今天墨野的装束有些怪异,他裸着上身,背上捆着密密麻麻的荆棘,尖刺已扎进皮肉,渗出血珠,混着晨露往下淌。
他一步一顿,沿着大街向宫门走去,每走三步便扬声大喊。
“我,墨野,墨家现任钜子,目光短浅,实为罪人!上负圣人,下负先祖,错以私怨抗公义,妄以门派之争扰朝堂,更藏墨家秘术不以佐王师,致机关之学沉于陋巷,罪该万死!”
大喊声穿透薄雾,惊动了沿街的百姓,起初是零星的探头,很快便围拢成黑压压的人墙。
有人认出他是墨家钜子,惊得咋舌:“这是作甚呢?”
“他犯甚罪咧?”
他目光只看着远处的皇宫,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直到朝阳升起,他才行至宫门处,而后缓缓的朝宫门跪了下来。
文武百官此刻刚刚下朝,远远站着观望,交头接耳间,都猜不透这墨家钜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左相瞥了他的侧影,疑惑道:“这是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成何体统?”
李雀儿附在他耳边说道:“昨夜,墨野入平原侯府,执礼甚恭,必有所求。”
左相沉思片刻,招了招手道:“走吧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宫门前的石狮子下,墨野停下脚步。他从怀中掏出一叠泛黄的书卷,高高举起,那是墨家代代相传的《机关要术》《守城秘录》,若是离近了看,能看到封皮上还留着先代钜子的手泽。
“墨家学问,利国利民,不该困于门派之争!今日墨野愿将全族秘录献于皇家,只求圣人允我墨家子弟入鬼谷为附庸,我等抛却所有,只愿做一工匠,赎我往日之罪!”
话音刚落,周围围观的百官中顿时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墨野打的是这般主意,只是墨家如今这境况,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明摆着是要把人架在火上烤,岂不是平白给人惹麻烦?
万一有个不慎,岂不连累平原侯跟着受累?
莫清砚眉头微蹙,长叹一声,对身旁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厮应声而去,快步穿过人群来到墨野身边,先递过一壶水,随即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墨野听完,原本就悲戚的脸上,血色又褪了几分,眼眶泛红得更厉害。
他仰头猛灌了几口凉水,喉结滚动着,半晌才垂首,远远对着轿子的方向深深一揖。
汾国公席亮缓缓走过来,朝莫清砚拱了拱手,用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道:“此僚言语无状,若是莫侍郎觉得不合适,我可遣宿卫将其逐出此地。”
莫清砚微微一笑道:“公爷若有意,可自为之,不过,在下认为这是姑婿的家事,又涉及到学派之间的事情,我不了解,所以还是不做置评。”
“圣人不喜墨家,这是个烫手山芋,不能让平原侯与其有牵连。”
莫清砚耐人寻味的一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万一平原侯有其他的安排呢,咱们呐,静观其变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