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在师长与夫人床前守了整整两日两夜,寸步未离。
榻前汤药由他亲手煎熬奉送,谢山长的衣衫更换、周身擦拭,也皆是他亲力亲为。他就守在那方小小的床榻边,事无巨细,一一亲掌。
“阿闵,我有意为你说一门亲事。”
秦渊闻言一怔,眸中闪过几分错愕,回过神来连忙躬身行礼:“老师,弟子年纪尚轻,婚事之事,实在不必如此急切。”
“再过些时日便要十六了,哪里还小?”谢山长抬手虚扶他一把,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你即将赴京任职,为师已拿定主意,在你启程之前,先将这桩婚事定下。”
“我……”秦渊还想再劝,却被老师打断。
“你若是担心女子的相貌品行,大可放宽心。”谢山长眼中漾起几分笑意,“为师为你选的,必定是一等一的好姑娘,况且——还是你相熟之人。”
相熟之人?秦渊心头一动,第一个念头便是崔伽罗,可转瞬又摇了摇头——崔家那样的门第,怎会轻易将女儿许给他?除非是崔氏一族脑门被驴踢了。
那……莫非是莫姊姝?他又觉得不像,那位姑娘性子清冷如月,眉宇间总带着几分疏离,瞧着倒像是要孤独终老的面相。
至于沐风和阿山,那就更不可能,在外人眼里,她们本就是随侍在自己身边的人,断无可能以正妻之礼相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皆然。”谢山长放缓了语气,“你双亲不在,此事便由我与你师娘替你做主。你且先回府中,静候好消息便是。”
秦渊听得心头无奈,他是真想拒绝,谁耐烦这般被人包办婚事?他偏要自己瞧着顺眼,心意相通的,这等“父母之命”,哪里比得上两情相悦来得自在!
正思忖间,师娘从内屋走出,温和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阿闵,听师娘一句劝,娶妻娶贤,这家中掌家的娘子,关乎后半生安稳,非得精挑细选不可,这些道理,你一个半大少年还不懂。”
说完,师娘朝他使了个眼色。
“把心放进肚里,师娘断不会亏待你,定要寻个让你称心如意的。”
秦渊也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师长一片好意,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喜欢,到时候再说。
他离开后,谢山长拿出莫氏的回信。
山长尊前:
拜读手札,感佩莫名。捧诵之间,墨香犹带清风,言辞更含挚意,青岩虽处远地,亦觉如沐春风,不胜荣幸。
及闻子陵兄长有意缔结婚约,属意小女,青岩既惊且喜。惊者,秦郎之名,久播江南,虽未谋面,然其才学早有耳闻:诗赋称绝于当世,经史淹贯若通儒,即便是杂记异闻、百家之说,亦能信手拈来,融会贯通。如此俊彦,实为后生翘楚,青岩素怀欣赏之心,今蒙垂青,何啻蓬荜生辉?喜者,兄长不吝下顾,既肯以秦郎相托,必是知其品行端方,堪为良配,这份信任,青岩铭感于心。
唯憾青岩自幼体弱,风露稍侵便觉不适,江州路遥,实难亲往拜谢,徒增怅然。家中三弟久慕兄长德望,今已命其即刻束装,星夜赶赴江州。届时望兄长不弃,容其代吾一行,恭谨叩见。
临书仓促,言不尽意。伏惟山长安健,静待三弟佳音。
谢山长咳嗽两声,缓声道:“这是派他家老三过来看看阿闵,如果满意,这件事就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