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行舟,御风而动。
叶尘脚踏流沙,身形如电,数千里的路程在坤元珠对大地之力的掌控下,竟比御剑飞行也慢不了多少。越是靠近那片感知中的绿洲,空气中的水汽便越是明显,那股萦绕在沙漠中的死寂魔染气息也相对淡薄了一些。
一日后,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是一片规模不小的绿洲,呈半月形环绕着一座碧蓝色的湖泊。湖泊周围,生长着茂密的棕榈树和各种耐旱的灌木植被,依稀可见一些低矮的土坯房屋坐落其间,升起袅袅炊烟。更远处,似乎还有一小片开垦出的田地,种植着某种青绿色的作物。
生机!这是叶尘踏入这片死寂沙漠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蓬勃的生机!
他放缓了速度,收敛了周身因坤元珠而自然散发的厚重气息,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历经磨难、侥幸穿越沙漠的普通旅人。虽然实力大增,但他深知陌生之地的危险往往隐藏在平静之下。
靠近绿洲边缘,一股带着水汽和草木清香的微风拂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他能感觉到,脚下大地传来的欢愉情绪,这片绿洲是这片死亡之海中难得的净土,被一种微弱但持续的力量守护着,勉强抵御着外围魔染的侵蚀。
“站住!什么人?”
就在叶尘即将踏入棕榈树林时,一声略带紧张和警惕的喝问从树后传来。紧接着,五六个手持简陋骨矛、石斧,身穿粗糙兽皮的汉子跳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些汉子皮肤黝黑粗糙,身材精悍,眼神里带着沙漠子民特有的坚韧与戒备,修为大多在炼气中期到后期不等,为首的一个独眼壮汉,也仅仅是筑基初期。
叶尘停下脚步,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疲惫和警惕,拱手道:“在下叶尘,乃是一名误入此地的旅人,在沙漠中迷失方向,侥幸寻到此处,并无恶意,只求能讨碗水喝,稍作休整。”
他的声音平和,收敛了所有威压,加上此刻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模样,确实像个落难之人。
那独眼壮汉上下打量着叶尘,独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他注意到叶尘虽然狼狈,但气息沉凝,眼神清澈坚定,绝非普通凡人,甚至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旅人?哼,这片‘死亡之海’已经几十年没有外来者能活着走进来了。”独眼壮汉语气依旧生硬,但敌意稍减,“你从哪里来?”
“东荒域。”叶尘报出自己原本的来处,这并无隐瞒必要。
“东荒?”独眼壮汉和身后的几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茫然,显然并未听说过此地。独眼壮汉沉吟片刻,道:“我是石村的狩猎队长,石猛。按规矩,外来者需经族长和祭司同意才能进入村子。你在此等候,我去通报。”
说完,他对身后一个年轻小伙使了个眼色,那小伙点点头,转身飞快地跑回村子报信。石猛和其他几人则依旧手持武器,隐隐将叶尘围在中间,保持着警戒。
叶尘也不在意,安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则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能感觉到,这片绿洲的地下,似乎埋藏着某种阵法或者特殊物品,正是这东西散发出的力量,形成了这片生机屏障,抵御着魔染。而这力量的源头,似乎来自于村子中心的方向。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之前报信的小伙带着两个人快步走来。
为首的是一位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麻布长袍,手持一根歪歪扭扭的古老木杖,杖头镶嵌着一颗浑浊的土黄色晶体。老者面容苍老,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但一双眼睛却清澈而充满智慧,修为在筑基后期。他便是石村的族长,石云山。
跟在族长身边的,是一位穿着色彩斑斓羽毛编织的长袍,脸上涂着怪异油彩的老妪。她手持一个不断冒出淡淡青烟的陶罐,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灵力迥异、更偏向于精神层面的波动。这便是石村的祭司,乌姆奶奶。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叶尘身上。
族长石云山的目光带着审视与凝重,而祭司乌姆奶奶的目光则更加深邃,仿佛要透过叶尘的皮囊,看清他的灵魂本质。
叶尘能感觉到,一股微弱但极其隐秘的精神力从乌姆奶奶身上蔓延出来,试图探查自己。他心中微动,并未阻挡,只是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更深,同时悄然运转《补天诀》,散发出一种温和、中正、带着净化意味的气息。
那股精神力在接触到《补天诀》气息的瞬间,如同触电般缩了回去。乌姆奶奶身体微微一震,脸上涂满的油彩都似乎抖动了一下,看向叶尘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震惊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族长石云山似乎也察觉到了乌姆奶奶的异样,看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乌姆奶奶深吸一口气,对着族长缓缓地点了点头,嘴唇微动,似乎传音说了句什么。
石云山族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看向叶尘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他上前一步,对叶尘拱手道:“老朽石云山,忝为石氏族长。这位是乌姆祭司。远方来的客人,石村欢迎你的到来。请随我们进村叙话。”
族长态度的转变让石猛等守卫有些错愕,但他们显然对族长和祭司极为信服,立刻收起了武器,让开了道路。
“多谢族长,祭司。”叶尘拱手还礼,心中对那位乌姆祭司多了几分留意。她能察觉到《补天诀》的特殊?
在族长和祭司的陪同下,叶尘走进了石村。
村子不大,房屋都是就地取材用黄土夯筑而成,显得古朴而结实。村民们看到有陌生人进来,纷纷投来好奇、警惕,甚至有些麻木的目光。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着简陋,显然生活得并不富裕,但眼神深处依旧保留着对生命的顽强。
叶尘能感觉到,这里的灵气虽然比沙漠中浓郁,但也十分有限,而且带着一种滞涩感,似乎被某种东西束缚住了。
他们来到村子中央,这里有一片空地,空地中心矗立着一座三丈高的石碑。石碑材质与他在遗迹中看到的类似,上面刻满了风雨侵蚀后模糊不清的图案和符文。石碑顶端,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微弱黄光的晶石,与族长木杖上的那颗类似,但光芒更加黯淡,甚至表面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一股熟悉的、源自大地的厚重气息从石碑上散发出来,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支撑起一个无形的屏障,将绿洲笼罩在内。
“坤元之力……”叶尘心中明悟。这石碑和晶石,显然是利用了一丝坤元珠的残留力量或者仿制品,才得以在此地开辟并维持这片绿洲。但岁月流逝,这力量正在不断衰减,晶石也已濒临极限。难怪这片绿洲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族长和祭司将叶尘引到空地旁一间最大的土屋中,这里似乎是村子的议事厅。
分宾主落座后,有村民送上用某种沙漠植物根茎酿造的、带着涩味的清水。
“叶小友来自东荒域?恕老朽孤陋寡闻,未曾听闻此地名。”石云山族长开口道。
“族长不必介意,东荒距离此地恐怕极其遥远,晚辈也是因意外才流落至此。”叶尘解释道,随即问道:“不知此地是何域界?晚辈在沙漠中迷失良久,对此地一无所知。”
石云山与乌姆祭司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道:“此地乃‘万寂沙海’,位于‘南陇域’极西之地,乃是众所周知的绝地与流放之所。”
南陇域?叶尘心中一动,记下了这个名字。看来空间乱流将他从东荒域直接抛到了南陇域。
“流放之所?”
“不错。”石云山语气沉重,“据说上古之时,此地也曾水草丰美,乃是南陇大域的一部分。但后来天变地异,魔气侵染大地,才化作了这片死寂沙海。我等石村先祖,乃是当年守护‘戍土神庙’的遗民,依靠神庙残留的‘戍土碑’力量,才在此地苟延残喘至今。而外界……据说南陇域如今由几个强大的修真王朝和宗门掌控,他们将这万寂沙海视为罪徒流放之地,偶尔会有被流放的修士闯入,但大多葬身沙海,或者……变成了比沙兽更可怕的东西。”
叶尘默然。看来这南陇域的格局与东荒截然不同,似乎更加秩序森严,但也更加残酷。
“族长,我观村外戍土碑光芒黯淡,晶石开裂,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了吧?”叶尘直接点破了关键问题。
石云山和乌姆祭司脸色顿时一变,露出苦涩与无奈。
“小友好眼力。”石云山叹道,“戍土碑的力量确实在逐年衰减,近些年更是岌岌可危。绿洲的范围已经在缩小,湖水也在减少。按照乌姆祭司的推算,最多再有十年,戍土碑的力量便会耗尽,届时魔气侵入,石村……将不复存在。”
厅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
“难道没有办法修复或者补充戍土碑的力量吗?”叶尘问道。
乌姆祭司这时开口了,她的声音沙哑而古老:“难。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坤元本源’,或者……有身负纯净戍土之力,且心怀善念的大能,以自身灵力温养碑石,或可延缓其衰败。”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叶尘身上,意有所指。
叶尘心中了然。这乌姆祭司的感知果然敏锐,定然是察觉到了他体内《补天诀》以及初步融合的坤元之力中,那与戍土碑同源且更加高级的气息。
他沉吟片刻。石村之人乃是上古戍土神庙遗民,心性不恶,又与他获得的坤元珠有渊源。出手相助,既是结下善缘,也符合他净化魔染、守护生机的本心。而且,他初来乍到,也需要一个落脚点和了解此域信息的渠道。
“或许……晚辈可以一试。”叶尘抬起头,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