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之力的消散,如同为一场持续了两千年的高烧强行降温。世界在短暂的休克与混乱后,开始缓慢地、带着无数隐痛与不确定性地,尝试适应这“正常”的体温。帕拉迪岛在新女王希丝特莉亚和调查兵团残部的竭力维持下,艰难地稳定着内部秩序,同时以前所未有的谦卑(或者说,在尼禄那无形威慑下的审慎)姿态,向外界释放着寻求和平与理解的信号。
马莱与世界联军,在经历了地鸣的极致恐惧与尼禄展现的绝对力量双重冲击后,内部主战的声音虽未完全平息,却也受到了极大的遏制。一种微妙的、脆弱的平衡,在废墟与鲜血之上,暂时建立了起来。
而尼禄·斯巴达,这位一手终结了巨人时代、重塑了世界格局的“秩序之刃”,在确认这个世界的“异常”已被根除,基本的秩序框架得以存续后,他知道,自己离去的时刻已然临近。
他没有举行任何盛大的告别仪式,也没有通知太多人。在一个晨曦微露、海风带着清冷咸味的清晨,他来到了那片曾经是托洛斯特区战场、如今已清理出大片空地的海岸边。收到他隐晦意念传递的几人,已在此等候。
三笠·阿克曼,阿尔敏·阿诺特,利威尔·阿克曼。
他们代表着与他交集最深、也最能理解(哪怕是部分理解)他存在意义的核心。
三笠依旧穿着那身熟悉的调查兵团制服,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神情比以往更加沉静,只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哀伤与释然交织的复杂情绪。艾伦被软禁,失去了力量与威胁,对她而言,或许也是一种扭曲的解脱。
阿尔敏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属于智者的光芒。巨人之力的消失,让他肩头那份属于超大型巨人的血腥罪孽得以卸下,他现在可以更纯粹地运用自己的智慧,去为帕拉迪岛、为艾尔迪亚人寻找一条真正的生路。
利威尔兵长则靠在一块残破的巨石上,依旧是那副死鱼眼,抱着双臂,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他能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已说明了一切。
尼禄看着他们,金色的眼眸恢复了平时的平静深邃,那令人窒息的真魔人·至高神序威压已完全收敛。
他首先走向三笠。
“三笠·阿克曼,”他的声音平和,“你的力量,你的执着,源于你对所爱之人的守护之心。这份心意,是你灵魂的底色,是你自己的力量,而非阿克曼血脉或任何外在因素的诅咒。”
三笠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她明白了。一直以来,她都将自己的力量与对艾伦的守护绑定在一起,甚至因此迷失过自我。尼禄的话,点醒了她,守护的意志可以是她前进的动力,但不应该成为束缚她灵魂的枷锁。
“学会用这份力量去守护更广阔的东西,比如你脚下的土地,你身边的同伴,以及……你自己内心的安宁。”尼禄继续说道,“真正的强大,是内心的独立与澄澈。”
三笠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了,顾问阁下。谢谢您。”这一次,她的眼神更加坚定。
尼禄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阿尔敏。
“阿尔敏·阿诺特,”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知识是文明的火种,智慧是引导火种不灭的风。巨人之力已成过往,但世界的纷争不会就此终结。”
阿尔敏专注地听着。
“仇恨的城墙可以被摧毁,但人心的壁垒需要更长久、更耐心的努力去消融。”尼禄看着他,“你的智慧,不应再局限于战术与战略,而应投向如何搭建沟通的桥梁,如何在不同文明、不同族群之间,找到共存与共赢的基石。”
他抬手指向那片浩瀚的、曾经阻挡了人类百年视野的海洋:“用你的头脑,去理解这片海洋之外的世界,也让他们理解墙内的你们。毁灭只能带来废墟,而理解和智慧,才能在这片废墟之上,建立起真正坚固的、属于所有人的未来。”
阿尔敏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用力地握紧了拳头:“是!我一定会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