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技艺深入(1 / 2)

雷万春师傅离校前的那句“手艺不能撂下,还得往细了磨,往深了钻”,经常提醒林墨。他知道,手工精度稳定达到±0.4毫米又是一个新的起点,是掌握了“力”与“准”的初步融合。

而要真正触摸到六级工,乃至更高境界的门槛,则需要解决更复杂的“形”、“构”与“统筹”问题——这正是雷师傅留下的终极课题:逆向工程与完美复现。

汽车楼那间熟悉的工作室仿佛成了林墨一个人的修行道场。他找到负责实验室设备维护的王师傅——一位经验丰富、刀子嘴豆腐心的老维修工。

“王师傅,麻烦您个事儿。”林墨态度恭敬,“我想借几台彻底报废、确定无法修复的发动机,拆开来看看结构。”

王师傅正在擦拭工具,头也没抬:“报废的?仓库角落里堆着呢,都是些老掉牙的型号,拆了卖废铁都嫌麻烦。你小子又想鼓捣啥?那些铁疙瘩死沉,有啥好瞧的?图纸资料室都有现成的图纸,比你看实物清楚多了。”

林墨早就想好了说辞,脸上带着对知识纯粹的渴求:“王师傅,看书上的图纸是平面的,总觉得隔了一层。我想亲手拆一拆,看看真实的零件是怎么咬合在一起的,感受一下它们的实际结构和配合关系。这比光看图纸印象深得多,对理解机械原理有帮助。”他刻意模糊了真实目的,将行为包装成一种好学的实践。

王师傅停下手里的活,打量了一下林墨,想起这小伙子平时手脚麻利,眼里有活,也不是那种瞎捣乱的人,便挥挥手。

“成吧成吧,你们这些大学生,就爱折腾!那边那台老解放cA10的发动机,还有那台苏式嘎斯51的,都报废得不能再报废了,你要拆就拆去吧。不过可说好了,拆下来的零件别乱丢,完事了还得给我大致归拢起来,别给我添乱!”

“哎!谢谢王师傅!保证收拾得利利索索!”林墨连忙道谢。

于是,一有空闲,林墨就泡在工作室角落,对着那两台锈迹斑斑、油污凝固的报废发动机发起“进攻”。扳手、套筒、拉马、锤子、螺丝刀……各种工具在他手中轮番上阵。

拆卸过程本身也是一种学习,他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螺栓的旋向、每一个销钉的配合、每一个密封件的形态,理解设计者的意图和装配的逻辑。

王师傅偶尔路过,看到林墨拆得满头大汗却兴致勃勃,零件按顺序摆放得整整齐齐,地上还铺着油布,不禁暗自点头:“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像个干事的样儿。”

然而,当林墨拆解完毕,清洗干净核心零件,开始铺开绘图纸,拿出丁字尺、三角板、圆规、游标卡尺、千分尺,准备重新绘制每一个零件的加工图纸时,王师傅彻底看不懂了。

“哎哎哎!停停停!”王师傅凑过来,指着旁边资料柜,“林墨,你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这些标准发动机的图纸,资料室都有全套的!一式三份!比你这手画的精确多了!你要看,我去给你借!何必费这个牛劲?”

林墨停下笔,认真解释道:“王师傅,我知道有现成图纸。但我画图的过程,本身就是一次最深刻的学习和检验。用手测量,用手绘制,能让我把每一个尺寸、每一个公差、每一个倒角、每一个粗糙度要求都真正‘吃’到脑子里去。”

“眼睛看十遍,不如手过一遍。而且,我想试试,如果我仅凭自己的测量和理解画出的图纸,最终做出的木模能不能完美还原这个零件,这对我理解‘精度’和‘互换性’很重要。”

王师傅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咂咂嘴:“你们这些文化人……脑子里的弯弯绕就是多!行吧行吧,你乐意折腾就折腾吧,反正这些破烂也没用了。不过我可跟你说,这玩意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一个零件几十个尺寸,公差要求严着呢,画错一点,做出来就是废品!”

“我明白,谢谢王师傅提醒。”林墨点点头,重新埋首于图纸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枯燥且耗费心力的过程。将近80个核心零件,每一个都需要经过仔细清洗、测量、记录、绘制三视图、标注尺寸和公差。

曲轴的各轴颈直径、长度、圆角、键槽;凸轮轴的凸轮型线、相位角;气缸盖的进排气道形状、燃烧室轮廓、水套空腔;活塞的裙部椭圆度、环槽尺寸……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

林墨完全沉浸其中。课堂上学的画法几何、机械制图、公差配合知识在这里得到了极致应用。他常常为了一个复杂的曲线轮廓,反复测量几十个点,再用曲线板小心翼翼地连接;为了一个精确的配合公差,反复核对计算,确保既能自由转动又不产生过大间隙。

曲线构件放样:像进排气歧管这种具有复杂空间曲面的构件,成为了最大的挑战。他无法直接测量其内部型线,只能通过外部测量、拓印端面形状、结合发动机工作原理反推内部气流通路。

再运用空间想象力和几何作图技巧,在图纸上一点点将其“还原”出来。这个过程极大地锻炼了他对复杂空间曲线的理解和放样能力。

异形构件拼接:气缸体、气缸盖这类结构复杂的构件,由多个部分组合而成。绘制它们的图纸,不仅要表达清楚单个零件的形状,更要清晰地表达出各零件之间的装配关系、定位方式(如定位销孔)、连接方式(螺栓分布、密封面),以及最重要的——结合面的精度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