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是一个结论,而是一扇门,邀请所有人一同去寻找门后的风景。
它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最原始的渴望。
望着那个力透石背的“问”字,林玄忽然笑了,如释重负。
他伸手探入随身的药篓底层,摸索片刻,竟取出了一只早已准备好的陶罐。
罐口打开,满满一罐深褐色的草籽,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当年我被逐出师门,以为活着,只是为了不向任何人下跪。”他的声音回荡着,“直到今天,站在这里,我才终于明白,活着,是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敢于站起来,敢于去问!”
话音未落,他手臂一扬,满罐的林玄草种子如一场细密的雨,被他尽数撒向了广场上的人群之中。
“这草,曾因我而得名,也曾是我苟活的凭仗。今日,我将它还给你们。”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谁不甘于此,就种下它!让它在归墟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发出自己的追问!”
人群沸腾了!
有人伸手接住那细小的种子,紧紧攥在掌心,仿佛攥住了一整个未来。
苏青竹看着这一幕,她高声宣布:“既然民心所向,白衣林玄,留下!”
随即,她命人取来早已备好的七块巨大的空白律石,分立于广场七方。
“新律,不立名,不刻姓!它不属于任何一个英雄,而属于我们每一个人!”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归墟七地,各选一名代表,上前来。这新律的每一个字,都由你们轮流执笔,每人只写一划,合而成字!”
这前所未有的创举,让所有人热血上涌。
很快,七名代表被推选出来,他们之中有猎人,有铁匠,有农夫,有医师……都是最普通的人。
他们依次上前,神情肃穆地在第一块律石上,写下了新律的第一个字。
第一划,是苍劲有力的点。
第二划,是沉稳厚重的横。
当第六划落下,一个“共”字已然成型大半,只差最后关键的一竖。
第七位代表,一个名叫铁头的壮硕铁匠,深吸一口气,握紧炭笔,正要落下这历史性的一笔。
可就在他的笔尖即将触碰到石面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道金光毫无征兆地从律石内部迸发而出,那最后一笔,竟未借任何人力,自动浮现,与前面的笔画完美融合,构成了一个完整而神圣的“共”字!
“这……这是怎么回事?”铁头惊得连连后退。
不仅是他,整个广场的人都看到了这神迹般的一幕。
紧接着,不远处的律炉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炉中那由归墟万民血脉愿力熔铸而成的“民脉铁液”,竟自行沸腾,化作七道纤细如发的赤金丝线,破炉而出,如长虹经天,精准无比地连接在了七块律石之上。
七块律石,瞬间被这股磅礴的力量连为一体,光芒大作!
赤罗仰头望着这壮观的景象,失声低语,声音里充满了震撼与敬畏:“不是我们在写……是这片大地,是千百万年来的众生,在亲自记录!”
夜深人静,喧嚣散去。
林玄独自一人,坐在那片曾焚尽无数旧律条文的“焚名旧址”上,凝望着身前跳动的篝火。
一道白衣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是白衣林玄。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递过来一片烧得焦黑的木简。
林玄接过,瞳孔微微一缩。
这木简的材质和纹路,他认得——正是当年那本《初代执律者名录》的残页,而且是遗失的另外一半!
他借着火光看去,只见上面用古老的文字烙印着一行字,字迹已然模糊,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屈的意志:
“继我志者,非承我位,乃续我问。”
原来,这才是初代执律者真正的传承。
不是权力的交接,而是精神的延续,是一场永不停止的追问。
林玄沉默良久,将这片承载着最终秘密的木简,轻轻放入了眼前的火堆之中。
当火焰吞噬木简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归墟为中心,瞬间扫过诸天万界!
九百余个与归墟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大千世界,在这一刻同步感应到了这股意志的终极传承。
无数个位面,无数个时空,那些同样名为“林玄”的存在,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是帝王还是走卒,都在同一时刻,仿佛被宿命牵引,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望向了冥冥中的同一片天空。
而在归墟的上空,那道狰狞的苍穹裂口并未如预想般开启,却有一缕前所未有的、无比轻柔的风,从那裂口的缝隙中悄然穿出。
那缕风,没有吹向任何人,也没有惊动任何事物,它只是轻飘飘地,温柔地,拂过了广场上那七块刚刚诞生了第一个字的新生律碑。
那姿态,仿佛是在签名。
不用名字,只用呼吸。